在深夜很是清晰,却并没能惊醒里面的人。
五条悟没有开灯,也无需光亮。
她睡得很沉。可怖的疤痕从手臂蔓延到脖颈,昭示着那是多么沉重的一击。
那之后他无数次自我叩问,如果杰真的一意孤行,自己会忍心动手吗。
陪伴他度过整个青春的挚友,比他更早开始思考咒术师的意义和责任的——
唯一的挚友。
但每一次的答案,都一致。
——他会。
最终一切都不会改变。
唯一遗憾的,是自己没能同他真正告别。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那家伙会说什么呢?
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吧。
…
醒来时,屋内空无一人。伊澄坐起身,发现身上多了一条毛茸茸的小毯子。
——硝子真是,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了。
将毛毯叠好放回一旁的椅子上,伊澄拿起笔,酝酿良久,留下一张便签。
如果顺利,应该很快就能拿到证据;但万一不顺利……
就只能寄希望于硝子还能像从前那样,快些忘记不开心的事啦。
…
接下来的两天,硝子一直心神不宁。尽管伊澄由里子说要她等消息就好,但她真的已经受够了这种一无所知、毫无作为的等待。
四十八小时,她几乎数着分钟度过。
直到终于传来消息——
伊澄由里子被高层判处死刑,任命的处刑人是五条悟。
并且他已经高调接下了委托。
…
丢掉断成两截的匕首,伊澄由里子靠在监控盲区的角落喘息。身旁是两只刚刚被祓除的咒灵,为了尽快让它们的气息消散,她找遍全身,又翻到一根尖刺,毫不犹豫直戳过去。
现在世界终于安静了。
她自知用不了多久,那些人就又会追上来。即便将她和手上这份记录一起燃烧殆尽,他们也绝不会有一丝迟疑。
但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再撑开一次领域了。
伊澄捂着伤处,沿墙壁缓缓坐下。虽然是繁华的商业街,帐的笼罩之下却多少显得有些阴森。
这里是新宿,她一直没能走出的地方。
像是某种宿命。她希望将上层的黑暗公之于众,却在同一个地方落入他们的陷阱。
明明耳边已经听到破空的风声,她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杰……”伊澄苦笑,“真的不能喊你的朋友,来帮帮忙吗。”
风声渐近,她缓缓闭上眼睛。
那大约是一枚银色的子弹,尖端刻着精致的细纹,与她上次从自己身上取出的别无二致。
只是这次大概没有那么幸运,能等来万能的硝子小姐了。
…
嗒——
清脆的一声响。
伊澄略微抬起眼皮,看到月光下模糊的人影。
“悟……?”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发出声音。
鼻腔里是浓重的血腥味,呼吸越发困难。
他来做什么?
——啊,来杀我。
他好像坐在了自己身边。
“上面说,当年村子里的惨案是你干的,故意带伤回高专是为了嫁祸给杰。之后当街将他杀死,也是为了进一步隐藏真相。”
“是吗,这倒是个很好的罪名。”
伊澄由里子躺在地上,感觉五条悟的声音忽远忽近,眼前渐渐模糊一片,说出的话像是呓语:
“原来我这么厉害啊……”
树影摇曳,昏暗的光线下一切都不那么分明。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接到暗号的五条悟握住伊澄由里子的指尖,看向高远的天际: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完全失去意识前,伊澄由里子最后看到的是一片澄澈的湖水。她模糊又混沌地想:明明是来报仇的,怎么还用这么温柔的术式。
这样待会见到杰,他会不开心吧……
……
“五!条!悟!再说一次我只会治疗不会起死回生,再晚几分钟你就只能背尸体回去了懂吗!”
“还有你七海!动作不能再快些吗?只是几个监控画面要这么久吗!”
……
好吵。
伊澄感觉头很痛,像走马灯在眼前转过一半又被硬生生拖回来。
缓了很久才看清,眼前是熟悉的场景。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明晃晃的手术灯打在脸上,还有几个——
几个茫然又无措看着自己的人。
硝子看七海,七海看硝子,两人同时从对方眼中读出无声的质问:
“你怎么还在这?”
硝子:……
七海:……
沉默三秒,两人齐齐遁了。
顿时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五条悟。反转术式治疗后的身体恢复速度极快,既然已经醒来,伊澄很难再继续扮演尸体。
于是她逐渐觉得,好像应该随便说些什么。
“所以你其实不是来——”
尾音中断于额头突如其来的温热。
…
数月后,一处隐秘豪宅正在举办一场小型聚会。老人让过前来敬酒的数位晚辈,走到阳台,递上一杯香槟:
“五条先生能够赏脸,实在是我的荣幸。”
五条悟并不接话,只是看着他。
老人并不意外,只当他是初来乍到。但没关系,和他这样自视甚高的年轻人打交道,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他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孔:“杰的事情,我们都很遗憾。幸好现在真相大白,罪犯已经伏法,他应当也可以安息了。”
“听说你们的关系很好,是吗?五条先生。”
五条悟看着他始终举在身前的香槟,伸手接过,扯了扯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