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X光探伤已经过了,没裂纹没气孔——没有缺陷呀。”丁师傅小声请求,“您老通融一下,开个绿灯呗。”
“倒也问题不大,当然,也可以更加精益求精。”几杯酒下肚,郭师傅模棱两可,“让龙门吊那边再等几天,咱们修补修补,不能商量?”
“能商量还能下班了把您老给请来?”
郭师傅扭头看着齐岳:“小齐,你说呢?”
“焊缝低于母材。”齐岳语气坚决,“真的不行。”
“也就两三处,都是些小问题。”丁师傅陪笑着打哈哈。
“不止两三处。”齐岳一板一眼地说,“ 一共十片水冷壁管,每一片都有问题。就算运到工地装上了,小则漏水、大则爆管。到时候派人去补救,不仅落埋怨、焊起来只会更加麻烦。还不如在出厂前把问题解决掉。”
两人来回争论了半个小时,齐岳的话也不多,就是咬死六个字:“焊缝低于母材”,必须一一补好,不然不给放行。
星雨过去检查了一下,出问题的地方都在管子的对接处,补焊的话,难度的确比较大。在她印象中,钱四平的技术不差,但最近女朋友和他闹分手状态不佳,可能有点心不在焉。
当然,对于工段长来说,麻烦可不止这些:“交货期是肯定不能耽误的。只能是让焊工今晚抢修赶明早的火车。这么重的组件一个人干不了,还得叫上行车工、起重工、装配工来帮忙。明天就是五一小长假,很多人连夜订票出去旅游,谁愿意过来加班?郭师傅,您也说了问题不大,要不就算了?下次一定注意、严格把关。”
“这怎么能算了呢?”齐岳一着急,头上青筋直冒,“焊缝低于母材,质检这边是不能通过的。”
“焊缝低于母材、焊缝低于母材、焊缝低于母材——你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不就是低了那么一丁点儿么?”丁师傅的语气有点不耐烦,干脆不理齐岳,将头往郭师傅身边凑了凑:“老郭,这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小丁啊,我也不好办啊。”郭师傅两手一摊,“以前遇到差不多的情况,我瞅着不严重也就让过了。可是,年轻人狠起来没办法呀。齐岳已经看出了毛病,三番四次地反对,我再硬开绿灯,到时候出了事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再说这事要是捅到杨主任那里……我的晚节就保不住了。”
丁师傅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齐岳。
“放心,我不是打小报告的人。叫娜娜和小彭过来帮一下,我跟他们都熟,我来打电话。”齐岳诚恳地说,“加把劲,今晚能把活儿赶出来。”
“也只能这样了。”丁师傅长叹一声,“四平已经忙了一整天,我看他被你们说得没精打采的,越紧张越出错,要不小潘你来顶一下?”
“行吧。”她说。来都来了,再去找人又得耽误几个小时。
直到这时她才会过来,焊工班里那么多人,丁师傅之所以叫她,一定是听说齐岳在追她,想让齐岳看在她的面子上放行。
她看了一眼齐岳,发现他也很尴尬。坚持了半天的原则,最后节前加班通宵赶工的大活儿居然落在星雨的头上。
他不好意思走,一直在旁边陪着,干到十点的时候,他问:“我去买夜宵,想吃点什么?”
“农家小炒肉。”
他应声要走又被她叫住,很小声地加了一句:“一包卫生巾,方便的话。”
回来的时候他递给她一个大包:“太多品种了,不知道你要哪样的,就各买了一种。”一面说一面脸红。
“谢谢。”她低头一看,日用夜用干爽全棉有翼无翼……好像端来了一个小卖部。
一直干到早上六点,星雨总算补完了所有的焊缝,几乎累到虚脱。江州的夏季来得很早,那一夜,车间里的空气极其炎热。脱下工装和面罩,衣服上的汗水结成了盐巴。
清晨的阳光洒在头上,她居然毫无睡意。
“早饭我请客。”齐岳说,“喜欢吃什么?”
“这一带的咖啡店你熟么?”
“我是在这个城市长大的,你说呢?”
“我喜欢位置在转角的咖啡店。”
他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仿佛这句话和她的气质不匹配似地:“你喜欢咖啡没问题,但你拒绝麻辣小龙虾不?”
“不拒绝。”
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去洛南路吧。那里有很多办公楼,又是大学区,咖啡馆扎堆,差不多每隔十步就有一个,外号‘咖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