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谅解的余地?”
“没有。”星雨坚定地摇头,“而且天珠不是我的,是蓟先生的。我没有谅解的资格。”
“蓟先生是你的什么人?”警察问星雨。
“同事,”她说,“我们一起合作写书。他有一次去北京出差,暂时把天珠寄存在我这。蓟先生不认识潘星奎,跟他没有任何亲戚关系。”
“对我来说,他就是一个纯粹的贼。”蓟千城补上一刀。
从派出所出来,夜已深了。他们踩着初融的积雪,向着停车场走去。
星雨握着他的手,心中无比焦虑:“你觉得那颗天珠还能找回来吗?”
“盗窃罪的刑期与被盗物品的价值密切相关。天珠要是找回来了,或者说你哥主动退还了,他的刑期会大大减少。”
“……”
“所以,天珠最好找不回来。”
“我账上的钱还挺多的,城哥,我不会让你受损失的。”
“如果你哥是个大麻烦,我宁愿现在就把他解决掉,以免给咱们的孩子留下后患。”
“咱们的孩子?”星雨瞪了他一眼,“你想得倒远。”
“远吗?”他忽然抱住她,轻轻地吻了一下,“ 不远吧,鱼藏老师?”
“城哥,”她轻轻地说,“我害怕看见你和我哥打架。”
“对付他用不着打架。”他淡淡地说。
* * *
潘星奎是出事后的第四天抓到的,他在一辆拥挤的公共汽车上扒窃,被愤怒的群众扭送到了公安局。
听二虎说,他之所以如此猖狂地抢钱,是因为欠了一大笔赌债,又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债主派了两个马仔从远阳赶到江州追债,威胁说再不还钱就把他大卸八块。
审讯时警察追问天珠的去向,他说被人抢走了,应该就是债主派来的马仔。
那天,在派出所门口,萧金桂“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星雨,你能不能请蓟先生给你哥写个谅解书?警察说只要有谅解书,你哥最多关几个月再交个罚款,就可以回家了。不然的话,有可能要判十三年。你哥那暴脾气,在牢里还不得天天跟人打架?怕是要关一辈子了。求求你,跟蓟先生说说,我们知错了,再也不敢了骚扰你了,行不行?”
“不行。”星雨走到一边,不接受她的“大礼”。
“为什么不行?”
“因为你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知道你有怨气,但你们毕竟是兄妹啊,是一家人啊,怎么说也是血浓于水呀!”萧金桂将两个女儿搂在怀里,“我身体不好,又有哮喘,家里只有你哥一个劳动力,他要是进去了,你让我们三个怎么活?本来还可以投靠我哥,我哥也被你烧死了。星雨!你不看在哥嫂辛苦把你养大的份上,不看在死去的椰子的份上,也要看在你两个侄女儿的份上啊!她们都是你一手带大的,小时候跟你吃跟你睡,你忍心让她们没了父亲,在大街上流浪?”
“这个时候提‘血浓于水’是不是有点晚了?”
口虽这么说,看着两个侄女儿,她的心还是涌起了怜意。生怕心软又被拿捏,她快步跳上自行车,绝尘而去,身后响起萧金桂撕心裂肺的咒骂声:“潘星雨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我咒你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以为其患遂绝,不料第二天上班,门卫给焊工班打电话,说有厂门口有两个小孩哭着要见她。
星雨立即猜到是家美、家丽。
两个孩子穿着破棉袄,天寒地冻,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星雨一看,于心不忍,只能将她们带到妈妈的发廊。
孩子们吓傻了,说话语无伦次,只说妈妈走了,让她们以后跟着二姑过,然后就是哇哇大哭。
星雨气到吞声,不敢相信萧金桂能无赖到这种地步,妈妈见状安慰道:“小姑娘们挺可怜的。与其跟着萧金桂有上顿没下顿,不如让她们跟着我,我也好有个伴儿。” 星雨只得让妈妈带着侄女住进自己的公寓,等新房交房再搬过去。自己因为要赶写《回音》,就住到蓟千城那边。
过了几日,星雨向二虎打听萧金桂的下落,二虎问了一圈都说不知道,她家在石琮已经没人了,估计是投奔哪个远房亲戚了。星雨听后,只能作罢,让两个侄女继续跟着妈妈生活。她的心中,对于椰子的死,始终有一份深深的歉意,尽管不是她的错,也无法原谅自己。家美家丽是椰子的妹妹,她不想看着她们重复自己的命运,这么做,也算是对椰子的一份交代。
她把这个安排告诉给蓟千城,忍不住自嘲起来:“嗳,快快点醒我,我是不是心又软了?又给自己找了一堆的负担?”
“慈不掌兵,义不养财——说的就是你啦。但这也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星雨。”他摸了摸她的脸,“你来自一个糟糕的家庭,有一个破碎的童年,你的灵魂满是疤痕。但这一切并没有让你变得自私、脆弱、冷漠。你依然善良、依然坚强、依然负重前行、依然不断地传递着正能量。没错,你又给自己找了新的负担,但你身边也多了一个肩膀呀。”
遇见他之前,她是一堆碎片。现在,他紧紧地抱着她。
她感到那些碎片被他拾起,一个又一个地粘了回去。
她在石琮失去了一个家,却在江州找到了另一个。
既然世界对她无所安排,她只能为自己创造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