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盛明史的怀里蹦出来,几步跳到说话人身前,面上的伤心不复踪影,嗓音也骤时灌了十足的热情。
“小和尚,你去我家吧?你师父都不管你,你看他们都有头发,而你的头发都掉光了,我和哥哥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让你生出长长的头发的!”
院内,几位负手看戏的大人皆是哄堂大笑。
“你看你师父连袜子和好鞋都不给你买,你来我家,我爸爸和哥哥会给你买好吃的,好穿的。”
季德耘架不住唇角的笑意,半开玩笑地提议:“九九,你既然这么喜欢我的爱徒,那等你俩长大,你就嫁给他怎样?”
说罢,他还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扶额的盛明史,“明史,你觉得怎样?”
还未等盛明史回答,盛衿雾便率先应下这娃娃亲,甚至还鞠了个标准的九十度躬:“好啊!叔叔,您是个好人!”
饶是亲生女儿,盛明史也羞愧得拂袖转身,耳根赤红地钻进店里,觉得无脸不敢相认。
盛衿雾不以为意地转身,瞅见小和尚的眉心突起,伸出食指摁压了下他的眉心,嗓音轻快似灌了夏日跃动的气泡水,一戳便是饱饱涨涨的关切:“咦?小和尚,你别皱眉啊,不然会像我哥那样长皱纹的。”
睹到小和尚那似玉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她乘机把姓名牌放进他斜挎的小布兜里。
“这牌子你好好收着,以后你来华市,就拿着它到青北里来,只要说声找九九,姑奶奶就会带你找到我的,千万不要弄丢了噢。”
见他不再推脱,盛衿雾心上一喜,试探着又发出一个无邪的疑问:“我要嫁给你啦,你开心吗?”
听到这话,小和尚急急退了半步,惶乱的眼色下,那张紧抿着的唇终是启开一丝缝,然而脱出嗓口的字还未成音,就被不远处的蘑菇头打断。
“小和尚,走了!”
冷冷扫了眼故意打趣的师兄,他转身跟上。
突然少了个俊俏玩伴,盛衿雾的不舍之情溢于脸,鼻尖一酸。
仅一瞬,这不舍便和这从天而降的水滴,一起凝聚崩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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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雨紧厮绵缠,在地上攒积成几滩不规则的水洼。
染了墨的夜,倒映在水面,无澜无温,像极砚台里研好的磨,只待画师提笔浅绛。
小和尚毅然跟在一群白衣后面,没有特意避开水洼,布鞋踩出几朵涟纹后,已潮得半湿。
忽然,雨幕里混来一道微乎其微的喃问:“小和尚……你长大了会找来找我的,对吧?”
几颗细小的沙砾猝不及防被布鞋鞋尖撞进洼面,轻旋起几粒水漪,随即湮没沉底。
这时,凉风氲起,涨满小和尚的青色外袍,勾勒出一架清矜又瘦弱的玉立身骨。
他缓停驻足,静默侧身,一对凤眼无温投去身后正在抹眼泪的少女。
少女的高马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开,几绺彩丝齐腰笼在胸前,经雨洗礼,那颜料已默然褪去,露出原本的乌秀柔泽,衬得她小巧容颜初显少女独有的明昳清丽。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眼眸深处的小泪人儿急忙放下擦眼的手,匆匆扯弯唇角,冲他挤出一个故作开心的笑。
晚风拂动,吹斜了空中垂直坠落的雨。
或许是觉得这次的对视时间太长,一颗俏皮的雨点袭来,压向那双凝视许久的凤眼。
凤眼主人恍然惊觉,急急从少女的姣好纯颜上抽离视线。
阖紧眼,他不自觉扣紧腿侧的挎包,薄里的姓名木牌牢牢硌着食指指尖。
暗谧的气流就这样无声淌溢了几秒,他再度缓掀凤眼,眼里却似乎汲饱了这场潇潇秋夜雨。
无温空灵化成清定怅远的实绪,潺潺浮漾,攒敛起褐玉幽光来。
良久,他薄唇轻嚅,随风潜入雨帘的,只有一字——
“褚。”
还站在原地的少女愣了愣,不得其解,紧忙追问:“什么意思?”
然而,小和尚并没解释,只转身留给她一个渐趋渐远的青影。
盛衿雾纳闷着反复咀嚼了几次,突然反应过来他的话,顿时眉眼弯成月桥,冲那个移动的小人激动挥手:“好好听哇!楚小和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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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被唤起,盛衿雾焦灼地在店里打了几个转儿后,生生顿住脚,随即夺门而出。
“九九,你去哪儿?!”
走到院内的少女倏然掉转方向,奔进屋内,攥起挎包,一副慷慨就义的决然模样:“叶子,你这店今天真开不了了,我现在必须得回家一趟。”
范晔叶收起羽掸,惊讶地问:“回家干嘛?嫂嫂说你今天没啥事啊。”
待那口惊魂未定的冷气沉进丹田,盛衿雾月眉紧翘,樱唇信誓旦旦吐出几个字:“我要立刻回家退婚!”
天!
她才不要和一个年纪轻轻就秃头,身高不过三尺,一天吐不出三字的冷和尚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