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江砚,不要去!”
白竹的声音急促。那边却是长久的沉默,静到让人窒息,时间1分1秒的过去,是如此的缓慢而令人煎熬。
“你在听吗,江砚!”
又过了一会儿,江砚的声音传来,却平静的让人心慌。
“白竹,这一次我必须去。”
她的声音干净澄澈,如潺潺的流水,很轻,如同在讲述一个故事。
“我是一名医生,曾经还是一名无国界救援医生,之前在索马里,我看过了太多的苦难和生死离别,在那时我便下定决心,如果还有这种事,我依然会义无反顾的去到那里,需要我的地方。我将把学到的,全部回赠给这个世界。
“江砚......”
“那边的信号可能不好,不能每天给你打电话。我已经决定了。对不起,白竹,要让你再多等我一会儿了......”
一字一句,敲打在白竹心上,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江砚放下手机,抬头看天,深深吸了一口气。
华祯医院--
“白老师,怎么回事?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呀?是不是生病了”
白竹回过神,看向在一边一脸关切的郑晚“不行,江砚!
“什么?”
话还没问出口,就见白竹站起身,直奔肖院长的办公室。顾不上敲门,他直接冲了进去,房间里一片黑暗。他这才想起,现在是晚上,肖院长怎么可能在?他又奔回办公室,拿起手机,飞快的给江砚打字。
“把国际援助组织负责这件事的人的电话给我!”
他就这么拿着手机,盯了10分钟,直到眼前出现了血红一般的幻影,眼睛变得酸痛,也没有人回应......
这个夜晚,显得无比的漫长。
江砚填完了申报表,和美国的一些同事一起去吃午饭,却没有什么胃口。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才打开手机看到的,却是宋淼母亲发来的微信,只有一张图片和短短的一句话。
点开图片,是蓝色的天空,连绵的群山灰色的长城如长龙一般绵延着,一直到山的尽头和天空相接的地方,可以清晰的看到城墙上灰色的石砖,散发出一种古朴而又沉重的气息。长城上人很多,各种各样的人,而人群中轮椅上的小女孩还是如先前一般瘦弱,脸上的笑容却灿烂的如明艳的阳光,江砚的脑海中浮现起了病床上蟋缩成一团的小女孩,和手机照片里的人慢慢重合,在那弯起的眼角中,她看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舍,留恋......
淼淼,这个因为脊髓性肌萎缩症而瘫痪的小女孩,终于坐着轮椅,看到了梦寐以求的长城。
江砚笑了一笑,但这笑容,在退出来看到下面那一行字的那一刻,凝固在了脸上。
极简短的一句话一一“江医生,她走了。”6个字,只有6个字。
江砚努力的眨了眨眼睛,再次确认那最后的三个字。走了?那个爱笑,爱拉着她叫医生姐姐的小女孩走了?
尽管已经无数次看到过死亡的降临,但这一次,江砚却依然感到了心灵的颤动,随之带来的是身体的颤抖,直到面前手机的屏幕也开始颤抖。
江砚开始在手机上打字,手却哆嗦的几乎拿不住手机,她不知道,这样一个跟她无亲无故的小女孩的离去,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震撼。
“淼淼……去世了?”
刚打出来5个字,江砚就像想到什么似的,将5个字全部删去,闭上眼睛。
她理解,也感受过失去亲人的痛,是痛彻心扉,到最后麻木的痛。这个时候别人说的话都没有用,是自己将自己困在阴影里,不愿向阳光走出一步,现在去挑起伤疤,太过残忍了......
脊髓性肌萎缩症,即使鞘内注射,也可能会有很大的并发症,但至少,淼淼已经实现了她最后一个愿望。
手机又颤动了一下,有信息进来了。
“江医生,淼淼昨天刚去世,她告诉我,在医院里面看到了一个双目失明的小哥哥,问我可不可以把她的眼镜给他,昨天发生的太多,我忘了,江医生,还来得及吗?”“那个双目失明的患者已经找到眼角膜了,听说已经做了手术了。
停顿了一下,江砚还是将那句话发出去“淼淼去天堂守护你了……”
江砚再一次点开那张图片,久久的看着那张灿烂的笑脸,哭了。
晚上坐在床上,江砚看着随身携带的那一本泰戈尔的《新月集》,反反复复的看着《告别》那一章,到最后,开始轻声念诵:是我走的时候了,妈妈,我走了。
当清寂的黎明,你在暗中伸出双臂,要抱你睡在床上的孩子时,我要说道:“孩子不在那里呀!”一妈妈,我走了。
我要变成一股清风抚摸着你;我要变成水中的涟漪,当你浴时,把你吻了又吻。
大风之夜,当雨点在树叶上渐沥时,你在床上会听见我的微语;当电光从开着的窗口闪进你的屋里时,我的笑声也借了他一同闪进了。
如果你醒着躺在床上,想你的孩子直到深夜,我便要从星空向你唱道:“睡呀!妈妈,睡呀。
也许此时此刻,在没有痛苦,没有黑暗,没有死亡的天堂里,淼淼正轻轻唱着歌,自由的在草地上奔跑,跳跃,嬉戏着,对着人世间的母亲伸出双臂,清脆的童音如天使的歌声:
“妈妈,睡吧,别想我了......”
江砚将头靠在枕头上,耳边隆隆,似有爆炸声,仿佛她回到了两年多前,让人窒息的那天。
"He is in the pupils of my eyes. He is in
my body and in my soul.(他现在是在我的瞳仁里,他现在是在我的身体里,在我的灵魂里。)”
这个夜晚,她没有睡着,脑海里思绪万千,一会儿是周逸的脸,一会儿是淼淼,还有千千万万条她救回来的命和没救回来的命,到最后只剩下了白竹。
似乎只有经历了分别之后,才能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心底对他的爱,有如此的炙热和活力,然而这份炙热却隐藏在自己建立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