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问。薛斯廷是腓特烈的贴身近臣,不可得罪。
“殿下最近对花花草草感兴趣?”
“是的。”埃莉诺镇定自若。“女人总是喜欢花草的。它们不仅能做成插花装饰房间,还能用作刺绣的参考。”
薛斯廷的眼神在房间里扫了一圈。重点观察那些插花作品和桌上做了一半的刺绣。他笑了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细缝。
“殿下有没有试过球绒草?外面开得正好看呢,不准备带回来吗?”
球绒草是大陆常见的室外观赏植物,许多细小的花朵聚集成球状,颜色五彩缤纷。花瓣丝丝缕缕,像绒毛一样。
“请不要开玩笑……”从未有人能把球绒草移居室内。一旦被折断或者移居到室内,这种植物的花朵就会立刻散开,变成活跃的火元素,把摘下、移走它的人烧成焦炭。
埃莉诺声音突然哽住了。薛斯廷在暗示什么?
“殿下是聪明人。”薛斯廷笑得意味深长。
“所以我不会做把球绒草带进室内的蠢事。”埃莉诺假装听不懂。
薛斯廷不以为意:“但有人做了这样的蠢事,被烧成焦炭也正常。你说对吧,殿下?”
埃莉诺的应对是沉默是金。
“陛下一直关心王储妃的身体健康。要是殿下愿意,在下可以跟陛下提一嘴,给你开放乌银山顶层温室的权限,多接触自然,保持心情愉悦。或者在下带书过来,殿下也能看书打发时间。”
满室死寂。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暗示。他——国王心腹,要为弗兰家族的毁灭提供帮助。为什么?
“在下下周再过来,希望殿下等给一个准确的答复。”他笑着向埃莉诺行礼,慢慢退出去。房门轻轻地关上了。
薛斯廷终于走了。
埃莉诺长呼一口气,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埃莉诺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人的了解太少。她回忆自己备嫁时背过的资料:
薛斯廷·摩根,五十一岁,宫廷总管。在二十年前的继承人战争中坚定追随腓特烈,杀死腓特烈之兄,深得国王信任。年轻时是个风流的浪荡公子,结婚后也不曾收敛,情妇无数,却一直无儿无女。十年前突然收心,被任命为宫廷总管,成为厄尔金缇最大的权臣。
“从这份资料里,完全找不到他突然对自己示好的原因。”埃莉诺想,“我需要更多的情报。”
她找来玛戈和萨拉:“我需要薛斯廷·摩根的详细资料。你们帮我去打听,从小到大的经历,全都要有。”
玛戈和萨拉效率极高,第二天就把情报整理好了送到埃莉诺眼前。埃莉诺拿起情报一张一张仔细翻阅。
薛斯廷是老摩根伯爵不受待见的次子,被家族视为弃子,送到同样是次子的腓特烈身边。腓特烈登基后,他的身份水涨船高,大哥“自愿”放弃了继承权,原本看不起他的弟弟从此对他俯首帖耳。现在,他是乌银山炙手可热的权臣,对他不屑一顾的大贵族也满脸堆笑的奉承他。家族领地面积翻了五倍,金库里堆满了财宝。
他不缺钱,也不缺钱。那色呢?子嗣呢?年轻时的他可以称得上好色,或者说广撒网,但十年前他突然戒了。情报里他当年这这样对外解释的,说是突然意识体谅到妻子的不易,决定好好跟妻子过日子。埃莉诺对此一个字都不信。
“弄清楚十年前发生了什么,还有,去找他以前的情妇,查一下他有没有私生子,孩子的现状如何。变装过后再去调查,绝对不要让薛斯汀察觉。”
玛戈和萨拉脸上忍不住露出八卦的笑容。
埃莉诺突然一拍桌子,把二人吓了一大跳。她眼神变得锋利:“都谨慎点!查了这些资料,你们难道认为薛斯廷是个容易发善心的人?不抓住把柄,我无法放心跟他合作。”她浑身散发着寒气,等玛戈和萨拉都肃容收敛了玩乐的心思,才放软声音安抚道:“你们查到的消息将会是我的底牌。有了这些,我们就能早做准备,不怕他事后突然翻脸。”
玛戈、萨拉正色回答:“是!”
三天后,玛戈、萨拉向埃莉诺复命。
“有个名叫安娜的女人为他生下第一个私生子,保罗。”玛戈没想到自己挖到一个大瓜,跟埃莉诺汇报的时候,手激动得微微颤抖。“他把那个女人和儿子安置在南边的石磨村里。结果十年前,查理打猎经过那儿,把村民当猎物射杀来玩,安娜和保罗都因此而死。”
埃莉诺问:“腓特烈怎么摆平这件事的?”
“没有道歉、没有补偿。薛斯廷瞒得紧,他又不知道死人里面有薛斯廷的情妇和儿子。腓特烈夸查理是个勇敢的儿子,那些贱民能成为查理的猎物是他们的福气!就当着薛斯廷的面说的!”
“薛斯廷跟查理和腓特烈有杀子之仇。”这样的仇恨确实能让薛斯廷盼望埃莉诺引发混乱。但埃莉诺更需要一份把柄,保证一片混乱中薛斯廷不会对自己动手。
“我也查到了!”萨拉不甘示弱,“薛斯廷还有一个情妇梅格给他生了儿子。那孩子今年十二岁,叫安东。薛斯廷让手下出面,把梅格带着儿子嫁给一个男爵,他们居住的领地就在乌银堡以西四百公里的边境!”
“很好。”埃莉诺放松下来笑道,“等我们把他儿子捏在手里,不怕他翻脸。”
“可是公主,我们没有人手。”玛戈忧虑道。
埃莉诺神秘一笑,告诉玛戈不用担心。玛戈看她心有成竹,便不再追问。
这天夜里,一只猫头鹰飞进阿里罗的窗户,过了一会儿,脚上绑着一封信,趁着夜色飞向远方。
又过了三天,薛斯廷如期而至。
“殿下考虑得怎么样?”
埃莉诺上前道谢:“感谢你的体贴和付出。”
“嗯。殿下觉得自己是球绒草吗?”薛斯廷把话挑明。
埃莉诺没直接回答,她不认为自己的结局是跟一群混账同归于尽,因此只是承诺:“球绒草引发的大火会是难得的盛景。”
这一刻,薛斯廷摘下礼仪的面具,猖狂地哈哈大笑:“我会是那场大火的见证者!”
他笑完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圆滑知趣的模样,彬彬有礼地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