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赫尔兰是一个贫穷的国家。这话要是说出去,奥拉赫沼泽里的部落,从首领到民众,都会一脸“不要耍我”的表情摇头。一个贫穷的国家,如何能做到以外来者的身份,把波喀纳伽湖里的凶兽清理干净变成奥格拉赫沼泽最好的地方,打退一干上来摘桃子的人,在那里扎下根来,还急速扩张?
就算是新赫尔兰治下的民众自己,也觉得他们生活在一个富足的国家。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个国家是怎么一无所有地在几条小小的船上建立,也亲眼见证了一个又一个部落被埃莉诺收入囊中,人口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在任何一个国家,人口和土地都代表着财富,那么在奥格拉赫沼泽里拥有最多人口和最广袤领土的新赫尔兰怎么会不富足呢?
但是这个国家的高层对财政问题心知肚明。新赫尔兰的国家收入模式极其不健康,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可能断掉。奥格拉赫沼泽的封闭特性是国家新建最弱小时期的保护伞,却也是阻断他们跟外界的经济交流的拦路虎。埃莉诺在艰难满足大家的生存所需后,发现她居然只能跟周围的部落做点原始的贸易,大多是以物易物,连金银贵金属都很少用到,想要更进一步发展经济难如登天。而那些辛苦赚来的钱,还没来得及国库里捂热,就又全部被用于促进生产和扩充军备。
所以埃莉诺听欧菲洛伽说要他们赔偿的时候才心惊胆战,生怕这沉重的赔偿,成为压垮国库的最后一根稻草。
埃莉诺突然想起自己的储物袋里还有东西,把几个箱子挨个取出来:“也些也是您墓里的东西,”她垂着头,双肩耷拉着,像一根被太阳晒蔫了的黄瓜,“您清点一下有没有少。”
欧菲洛伽挑了挑眉,不管是从墓室里她们没把自己放着不管,给他用净化术缓解痛苦,还是从她们归还自己私人物品、愿意赔偿的态度来看,这些人至少心地不坏,对自己的长眠被人打扰的怨气也稍微平息。
他在世界上已经了无牵挂,才给自己造了墓,选好陪葬品,准备一觉睡到天荒地老。现在觉谁到一半被人挖了出来,虽然不至于想立刻自杀死回去,心情难免不爽。但是,再想想自己在冒险队里的时候,也没少和队友们一起探索遗迹,寻宝探秘,也就不打算让他们赔得太重。然而就这么轻轻放过也不行,对不起他自己沉睡前的一番辛苦和心血被浪费。
埃莉诺用在他身上的净化术即将失效,欧菲洛伽感觉那针刺骨髓时的疼痛又渐渐明显起来。他抬手给自己施展了一个净化术。欧菲洛伽皱了皱眉,这个世界似乎有什么以前没有的污染源,让他分外不适应。
“净化术对我的疼痛很有作用。”他矜持地对埃莉诺抬了抬下巴,“你得想个办法,让我能随时随我的的净化身体——先说好,我不接受随身带个人。”
“没问题。”埃莉诺答应了。这是应该的,如果不是自己的魔法阵破坏了对方的墓地,对方睡得好好的,也不会遭受这种痛苦。
“还有呢?”
“你们要负责护送我去众神居所哈瓦利亚。”
“啊?”众人面面相觑。
哈瓦利亚是众神的居所,传说中无忧无虑的乐园,据说就在世界的背面。只有极少数被神明宠爱的灵魂能够在死后被接应到那里去,就只能从大陆的东西两侧出发,横渡宽广无人、风高浪急、恶灵遍布的大海,才能抵达。欧菲洛伽没打算要他们陪着一起死,那他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他要埃莉诺等人陪他渡过大海,前往哈瓦利亚。
埃莉诺代表众人询问:“跨海航行几乎十死无生,你一定要去吗?”
欧菲洛伽坚持一定要去哈瓦利亚。
埃莉诺沉吟片刻。珀莉怕她答应,急着阻止道:“您别同意,这不是要命吗?”
“别担心,我不会乱来。”埃莉诺在珀莉耳边悄声说。“我会陪你一起去。但在那之前,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你愿意等吗?”
欧菲洛伽眯起眼睛。他的长相其实很秀气,然而当他收敛笑容、眯起眼睛的时候,却带上一种刀锋似的锐利气质。“你在耍我吗?”
埃莉诺的皮肤仿佛被他刀子般的眼神刺痛。面不改色,镇定回答道:“没有,我是认真的。”
欧菲洛伽不知用什么方法确定她没撒谎,气息陡然变得春风般柔和,一边说:“就这样说定了。”一边转身去船舱里休息。
珀莉用手指戳埃莉诺的腰:“您怎么想的?”
埃莉诺接过法尔刻递来的毛巾擦头发:“你想想我和教会的关系,再想想教会跟众神的关系。”珀莉露出恍然的神色。埃莉诺接着说:“所以我迟早都要去哈瓦利亚的,现在不过是多带上一个人。”
珀莉叹了口气。没办法,打扰人家长眠这事确实是自己这方理亏。“好吧,希望他不要到处挑事。”
出来一趟,一无所获,反倒多了一个债主。带着一群心思各异的人,大船悠悠地踏上归途。
过了两天,回到集聚区,埃莉诺派人给欧菲洛伽分配一条结实精美的芦苇船,自己则去食堂吃了一顿便饭,就回去洗澡睡觉了。
一觉醒来,睁开眼睛,玛戈已经捧着热水和毛巾站在床边,等着伺候她梳洗。
“约肯和鲁恩萨的首领还在吗?”今天早晨,她难得吃上了一顿热饭,新鲜的鱼肉被剁碎,炖成一锅糊糊,加上罗勒叶和胡椒粉。玛戈把它放至温热,入口不烫不凉,暖和鲜甜。埃莉诺喝了一口,享受地眯起眼睛,心满意足的样子像一只被投喂的大猫。
“部落事务繁杂,他们没法在这儿停留太久,已经回去了。”玛戈灵巧的手指在埃莉诺的黑发间穿梭,把扰人视线的碎发编进辫子里,又挑起一只淡黄色的菖蒲,用丝带把菖蒲绑在辫尾。“他们临走前各自留下一封书信。”
埃莉诺喝完鱼肉糊糊,把碗放下。“一会儿把书信拿给我看。”
“是。”玛戈掏出手帕擦擦埃莉诺的嘴角,“那位新来的先生该怎么称呼呢?”
埃莉诺斟酌一下道:“就叫他阁下吧。他虽出生王室,丹维斯却早在他沉睡之前就灭国了,再叫他殿下不合适。现在,我们只把他看作一个实力高强的冒险者,叫阁下正好表示尊敬。”
玛戈退出埃莉诺的卧室,把她的话传达下去,过了一会儿,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