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警局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寒风似刀割一样吹刮在行人的脸上。风儿肆意席卷着窗户,发出呜呜的鸣响。一道闪电撕裂天空,一时间将昏暗的室内映照得恍若白昼。
光芒在终声的脸上闪过,将她漆黑的眸子映的雪亮。似鸦羽般的睫毛垂下小片的阴影,乌黑的长发从鬓角滑落,遮住了她面无表情的神色。
小门被穿堂风吹开,发出“吱呀”的声响。
“这孩子……离家出走,跑到了……多亏巡逻的警员发现了她,这里治安不好……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到处乱跑……”
走廊传来了交谈的声音,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另一道声音随后响起,伴随着有些凌乱焦急的脚步声。
“是……您说得对,我会注意……”
话音未落,接待室的门被彻底推开,光明瞬间充斥了房间。
只见一个挺直的身形立在门口处,脸逆着光,叫人无法看清他的模样。
“终声,”男人轻声唤道,“我来接你回家。”
等到签了字将终声领出警局,已经是后半夜了。
宋槐最近的工作很忙,三天两头就要跑外勤,今天难得早些下班回家,还没等坐到沙发上,又被一通电话叫回到了工作的地方被迫加班。
终于歇息下来,他难得喘了一口气,捏了捏太阳穴,领着终声坐上了自己刚刚贷款提来的代步车上。
终声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裙,小腿处的裙摆早就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脊背上,将大片衣料洇湿。一阵寒风袭来,吹的她不停瑟缩。
宋槐见了,将自己匆匆忙忙穿出门、满是褶皱的冲锋衣披在了终声的身上,同时将车内的暖风开到了最大。
暖呼呼的风温柔地轻抚着终声的脸颊,她将脸埋在宋槐的衣服里,向导素的清香熏得她昏昏欲睡。
“我给你添麻烦了吗?”终声小声问,像是生怕引起对方的厌恶。
“嗯?啊,没有,小孩子不要胡思乱想。”
宋槐累的脑子宕机,反应了几秒才明白小孩问了什么。
还没等他继续回答,车内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声。
他从冲锋衣的口袋里手忙脚乱掏出了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顿时又头痛了几分。
宋槐想下车去接电话,但是看着终声满脸的信任与莫名的脆弱,他犹豫片刻还是在车上接通了电话。
“小宋啊,终声找到了吗?”
女人急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几分哭诉,
“这孩子怎么这样!我好吃好喝待她,她转头就离家出走!早知道我就不该收养她,孤儿院里那么多比她年纪小又嘴甜懂事的,要不是我可怜她,怎么会选她……”
宋槐先前还心平气和地听女人的诉苦,可是听着听着,对方语气中的埋怨与嫌弃简直掩饰不住,原本想要安慰对方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他强压抑着怒火,“如果您不想终声回去,不必勉强,反正适应期还没到,我可以暂时照顾她。”
电话里的女人听闻,顿时松了口气,但又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
毕竟要不是自己那口子对终声发火,小孩兴许也不会离家出走,于是只能跟着陪笑了两声。
还未再说出什么,宋槐的耐心已经彻底告罄了,说了一句信号不好,反手就挂断了电话。
再抬起头,他发现终声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黑咕隆咚的景象,实则耳朵竖的老高。
如果终声能分化成向导或是哨兵,那精神体一定是仓鼠之类的毛茸茸的小动物。
想到这里,宋槐的火气散了大半。
原本他还想问问终声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可是现在他发现根本没有必要。
“下次如果遇到问题,你可以直接来找我。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吧,你可以用手机打给我,但是,不许再像今天这样离家出走。”
半晌,终声“唔”了一声作为回应,然后问:
“一会我要回孤儿院吗?”
“不用。”
宋槐简直头痛欲裂,终声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出了这种事情,不会再有人愿意收养终声了。
一个被虐待长大、患有人格障碍、情绪不稳定还会翘家的十二岁孩子。
等到宋槐把车开到小区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终声已经靠在副驾驶上睡着了。
担心她半夜会被饿醒,宋槐特地进去买了两盒速食盖饭,又顺道来了盒牛奶,打算一并热给终声喝。
黑色代步车保持着匀速缓慢地行驶到单元门口,还没等宋槐叫醒终声,她已经有所感似的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今天太晚了,你先住我家吧。明天我带你去孤儿院,要和院长商量一下取消领养的事。”
宋槐一口气说完,等着终声消化信息。
车内静悄悄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人的呼吸声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只见终声将头倚在车玻璃上,纤细的手指轻触着玻璃上的水痕,手背上是一道狰狞的伤疤,空洞的眼神带着一丝迷茫,脸上出现了一个孩子不该有的神情。
她抬头看向宋槐,单元门口的灯突然亮了一瞬,宋槐从那双过于明亮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有些局促的身影。
“你后悔吗,宋槐?”
你后悔救我了吗?后悔把一个麻烦带回家了吗?
明明终声说的莫名其妙,可是宋槐偏偏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他感觉自己所有的伪装在这双眼睛下无所遁形,恍然间又回到了一个月前。
终声是宋槐救下来的孩子。
从一个人贩子团伙手里救出来的。
他第一次看见终声,是在一条萧条破败的街道边。
瘦小的终声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小黄鸭外套,灰扑扑的小手细瘦的仿佛会被塑料袋的两根细绳勒断。
她倾斜着上半身,费劲地拎着对于她来说过于沉重的酒瓶,透明的白酒随着她的动作来回冲刷着瓶壁。
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