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傻傻的麻痹自己,用彻骨的恨意拼凑好了自己。我开始喝药,开始进食。我要好好的送阿娘最后一程,我要替她报仇雪恨,我要让欠杨柳两家的人,付出代价!
阿娘的葬礼很简单,是在镇北侯府,她的庶弟,我的舅舅家举办的。我写信通知了阿爹,无论如何他都欠阿娘一个结局。他欠阿娘的,哪怕是一句道歉,还没有说出来。
那天我等了好久,阿爹始终没有出现,李凌风守在侯府门口,尝试了几次都进不来,没有一个加害者配在被害者面前站着,他应该跪着,可是他不配,他不配跪在我娘面前,他连赎罪的机会都不能有!
我们把阿娘送到了墓区,她被葬在了杨府的陵园,挨着她的父母亲。她下葬的最后一刻,父亲赶来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棺椁。爹走过来,我看到他的泪水,那是我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看见他哭,他语无伦次的对我说,南南,我对不起云儿,爹没用,是个废人,护不住你娘,爹谁都护不住。你娘她,她是不是很恨我?南南,你是不是也恨阿爹没有保住你娘?我很想质问他,可是眼泪不争气,先一步泪流满面。
阿爹带来了另一个消息,祖父死了。我说不出是悲伤还是麻木。看着他,眼泪不受控制的流着,嘴角竟然笑了出来,我想我大抵是疯了,亦或是死了。我的灵魂飘在半空,□□麻木的承受着一切。
祖父死了,阿娘死了,我还剩什么?阿娘下葬后,爹问我,南南,你还愿意原谅爹吗?我摇了摇头,说不出一个字,最终阿爹也离开了。
我失魂落魄的跟着送葬的队伍,身体好像被人操控的躯壳,亦步亦趋的动作。等出了陵墓,我才恍惚的接受这一切,心脏强烈的刺痛着。阿娘走了。这世上,最爱我的人,再也不会抱着我温柔的喊我名字,再也不会有人无条件的爱我,我再也没有阿娘了。
阿娘说,你看,其实没有人爱我,南南,娘只有你。
可是娘走了,这世上,也没有人爱我了。
我不愿再回去王府,那是吃人的魔窟,是恶魔的地窖。也不想再去柳家,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爹,祖父殡天,我也没能去送他一程。到了这时才感觉,自己像个游荡在世界的孤儿,孤零零的漂浮在这世上。
后来,是嫣然的人找到我。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挺着已经很明显的肚子,略显的臃肿。嫣然拥着我,说,南南,不要太难过了。你好好的休息几天,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我麻木的应着她的话,嫣然,你快生了吗?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嫣然拿起我的手,放到她的肚子上,说,南南,你摸一下。这个孩子生出来,就让他认你做干娘。
这句话是那样的似曾相识。
那时嫣然还是公主的伴读,李深望还住在皇宫,我跟随阿娘,一起进宫给太妃贺寿。
李深望自小母后去世,虽则是太子,由陛下亲自教导,在后宫里却缺少关爱,除了和他同胞的姐姐长乐公主,众多皇子中,他只与李凌风关系亲厚,因此太妃对他,也是如同亲子般。
当日他给太妃准备的礼物是精心雕刻的雨后荷花。在一块巨大的沉香木上,挖出一块一人高,一人半长的空间。边框用金线融合,里头填满翠绿的水,混着沉在底部的一些容貌精巧,颜色昳丽,各式各样的贝壳。水上飘着几朵粉红的光彩照人的荷花,底下环绕一圈一圈的绿叶。那荷叶是用碧绿的大块玛瑙石代替,荷花则是大小不一,却又均匀散开的粉色珍珠串在一起。贴着水的一面用的透明石块堵住,因此那东西既可以立起来保证水不流出来,只让里头的珍珠贝壳缓缓晃动,又渐渐沉入水底,好似一阵微风拂过的动静。
远看上去,竟是栩栩如生,仿若仙境。近看才知光彩夺目,琉璃玉砌。那礼物可见是送礼人用了十足的心思,任谁看到这样一副杰作,都很难无动于衷。
这礼物虽则精巧,却有一弊端,夜间发亮光如白昼。李深望为保此物既可以完美保存,又不至于绕人清梦,便在外侧装了一层沉香木的锁环。那锁一开,美景尽出。
彼时我和李深望,嫣然三个人躲在宫里南侧道的一间小隔园里。嫣然着急的问道,那现在怎么样了?锁环的钥匙找到了吗?李深望摇头,出声道,上午我便将钥匙留在随身的香囊里,如今钥匙却不翼而飞。
我和嫣然都知道他为这份礼物花了多少心思,着急的团团转。我问,太子哥哥,那有谁碰过你的香囊,又或者今天有没有人靠近过你?
李深望闭眼回想了一下,认真的说道,没有人接触过香囊。今天除了七弟,就只有一个太监,在御花园冲撞了我一下,我已经叫人在御花园仔细查过了,没有找到钥匙。
嫣然急切开口,那肯定是那个人偷了,宫里的人,谁敢冲撞太子,他肯定是故意的,就为了钥匙。我附和道,对,只有他了,那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是哪个宫里的人吗?
李深望此刻也是后悔莫及,那太监撞了自己吓得直哆嗦,头都不敢抬。他一时仁慈才放过那太监,居然给自己埋下祸根,此时真是悔之晚矣。
他说,那太监未曾抬头,因此没有看见他的脸,只听到那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不似寻常太监般尖细。李深望记得,他右手腕有一个黑色的大痣。因着痣太大,所以自己有些印象。
三人正商讨着,李凌风便找来了。他看到我和嫣然,愣了一瞬,我们行礼之后,他也回了个礼。随即问道,皇兄,寿宴都开始了,你怎的还在这处。过会子听完麻姑献寿和南山有台,我们便要给母妃献礼了。其他人都到了,唯独你还不来,我看父皇看了好几眼你的位子,赶紧偷溜出来找你了。
李深望随即说了钥匙丢的事,李凌风说道,这的确不好找,今日人多,此时若大肆宣扬太子丢了东西,只怕父皇与母妃面上难看。说罢看了一眼李深望,开口,不若皇兄先去赴宴,我去替你揪出这个人。既然是太监,又有特征,他必定还在宫里。你再不去父皇跟前露个脸,只怕他要不高兴了。
我和嫣然也道,你先去宴席吧,我们替你找那个人,一定在寿戏唱完之前找到钥匙。李深望想了一会,便说,也好,那人若真是故意,此时说不定还在宴席上。他说完便去贺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