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青苒,阿娘给我取了个小字,叫安然。阿娘说:“囡囡生在中秋节,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往后这一辈子啊,都能安然享乐。”可惜阿娘终究没能如愿。
嘉禾十一年春分,万物复苏,生机盎然,上京丞相苏府遭遇刺客袭击,大火点亮了三月的上京城,全府上下百余人皆葬身火海,无一人生还。
除了……
“青隐,你和妹妹就好好呆在这里,阿娘没来叫你们你们千万不要出去。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安然。”
穆双月将还在熟睡的苏青苒轻轻放在苏青隐身旁空地上。
许是地上不比阿娘的怀抱温暖,苏青苒哼唧了一声,牢牢抓住阿娘的衣袖,不愿放手。
“安然乖,好好睡吧,有哥哥陪着你,睡醒了阿娘就回来了。”穆双月拍了拍苏青苒的背,轻声哄她入睡。
“阿娘,外面发生什么事了,阿爹呢,为什么让我和安然待在这里?”苏青隐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有些疑惑地问穆双月。
“府上进了几个小贼,不碍事的,你就和妹妹待在这儿,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等阿娘回来。”穆双月揉了揉苏青隐的头,起身走向地窖口。
穆双月抬起木板,又看了一眼两个孩子,温柔地笑了,随后迅速走出地窖,放下木板,移回书架。
穆双月坐在书案前,铺开信纸,提笔写下:
“苏家遭难,恐难逃脱。望兄见此信后可至苏府取两样宝物,此后替吾夫妇二人好生保管,取走宝物后,请兄放火烧掉苏府。感激涕零之际,唯借只言片语,敬表谢意。”
写罢,穆双月怀揣信纸走出密室,趁刺客为刺杀苏朗聚集在庭院之际,转身走向东厨,在狭小的窗口放飞信鸽。
庭院中,横七竖八躺了数具尸体,皆为苏府家丁。
此时,苏朗身前站着一排护卫,这是苏府剩下的最后几名护卫,他们将苏朗护在身后,盯着对面数十号身着夜行衣的刺客,毫无退缩之意。
“今日苏家遭此劫难,我已是在劫难逃,但你们若是此时投降,还可捡回一条性命。如今我苏家寡不敌众,我与夫人自会拼尽全力斗到最后,你们不必留下白白送命。”苏朗抓起佩剑,欲起身穿过人肉护墙迎敌。
“丞相与夫人往日待我们不薄,就算如今寡不敌众,我们也绝无弃主投降的道理,拼尽最后一口气,我们也当守护丞相与夫人,守卫苏府!”言罢,护卫们冲向刺客,决绝又坚定。
“阿朗,”穆双月走到苏朗身边,手持数年不曾拿起的鸳鸯剑,微微笑道,“多年不曾拿起这剑,此刻再次拿起,倒是丝毫不觉手生。”
“夫人英气不减当年。青隐和安然……夫人可将他们安顿好?”
“放心,藏在那处了,位置隐蔽,孩子们听话,应当不会被发现。只是往后,便只能靠兄妹二人……”穆双月深吸一口气,不忍说下去。
“罢了,双月。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拼了两条命去斩杀刺客,刺客少一名,孩子们就会再安全一分。”
苏朗端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而后举起佩剑,与穆双月对视一眼,夫妻二人闯入浓浓夜色中。
一番厮杀后,苏朗与穆双月后背紧紧相依,周围绕了一圈刺客,虎视眈眈地盯着站在圆心的二人。
苏朗用肩轻轻碰了下穆双月的肩,随后穆双月起身跳到苏朗银剑之上,双手持鸳鸯双剑,向对面的两名刺客刺去。
苏朗抓住穆双月的脚,快速转圈,鸳鸯剑向刺客的脖颈一一划去。
突然,苏朗身形猛地一晃,双膝跪地。穆双月从地上爬起,回头看向苏朗,只见苏朗口中不断流出黑血,不止口,还有鼻,随后便是眼。
是毒,怎会是毒!
穆双月难以置信地凝视苏朗倒下的身躯,还来不及到其身边搀扶一把,一把长刀忽地从背后穿过。
“报,苏府上下各个角落均已搜查过,不曾留有活——。”话未必,说话的刺客猝然倒地。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拔剑,夜空中又飞出数只银针,似雨滴一般落下,针针毙命。
地窖里静极了,苏青隐只能听见妹妹熟睡的呼吸声,这种安静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窒息感。
阿娘已经离开好久了,为何还不来叫我和妹妹出去。
苏青隐正想着,身旁忽然传来:“阿兄,这是哪啊,我们怎么在这里?”
苏青苒慢慢坐起身,看了看四周,小小的双手抓上了苏青隐的衣袖。
“安然怎么醒了?阿娘说府上进了小贼,让我们好好呆在这里,一会阿娘就会回来接我们出去了。”苏青隐轻轻拍了拍苏青苒的手背安慰道。
“吱呀——”地窖口的木板被人抬起。
“娘,”苏青隐站起身来朝地窖口望去,来人却非穆双月,“杨伯伯?我娘呢?”
杨澜翻身进入地窖,抱起地上的苏青苒,拉住苏青隐的手,顿了一下才道:“青隐、青苒,你们先随我走,我们要先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苏青隐心下一沉,却也没有多问,跟着杨澜出了地窖。
走出密室,苏青隐嗐了一声,苏青苒紧紧搂住了杨澜的脖子,把头转向背后。
庭院中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借着月光,苏青隐看见许许多多的黑衣人躺在地上。
旁边还有白天出任务回来给他和妹妹带了糖葫芦的护卫叔叔,还有晚上给他做了糖糕的张婆婆,还有……
“爹!娘!”苏青隐飞奔过去,跪在地上,小小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苏青苒闻言,猛地转头,亦看见了躺在血泊中的阿爹阿娘,她奋力挣扎,示意杨澜把她放下来。
苏青苒跪到苏青隐身边,满脸泪痕地看着面前的阿爹阿娘。
明明晚上睡觉前还和阿爹阿娘约好了,明天要一起到城外的草地上放纸鸢。
可是现在,阿爹满脸都是黑血,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空洞地看着她和阿兄。
身旁的阿娘则是侧躺在地上,一把长刀贯穿了她的胸膛,她的手还紧紧地攥着阿爹的手。
生当同衾,死当同穴。
杨澜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