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水泥路面上,传来“咕噜咕噜”的轮子滚动声。
树荫底下打着蒲扇的两位老奶奶,昏昏欲睡的瞌睡虫被驱散了。
“哎,这不是江蜜吗?你咋回来了?”
推着箱子的人,抹了一把湿热的头发,用手遮住太阳的照射。
说话的老奶奶是他们一个村的邻居。
江蜜挤出一抹尴尬的微笑。
老奶奶没看出她不想说话的无声拒绝,依旧唠唠叨叨舞着她的破蒲扇。
“你家房子都卖了,你不住城里,怎么还跑回来了?你家里人没跟你说吗?”
天气热,江蜜心里更燥,三分不痛快已经快变成七分。
偏偏老人家这种看热闹旺盛的八卦搭话,又堵得她想走走不成,超级想黑脸。
不过这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顶多有点膈应人。
江蜜爸妈给她哥江杰在县城里买了一套房子。原本这是一件好事,可坏就坏在,这事没一个人跟她说。
等她辞工从外地回来,坐上回乡的班车了,给家里打电话,才知道村里的家不是家了。
爸妈为了买新房子把老家的房子连带地皮给卖了。
进城的班车只有上午有,她不可能半路下车,要走路进城更不实际。
只能破罐子破摔回了村。
她生气,是这么大的事她不知道。
第二,想要急切回来就是想要回到自己舒服的家里,哪知道压根就回不去了。
第三,家里人也没一个说来接她,反而让她自己想办法。
更绝的是,因为新房子的装修,县城里根本没她的地方住。
她妈还气她,突然辞工回来不给家里打招呼。
江蜜本来在工作上被人挑刺挤兑,被迫失去工作心里就不舒服,现在心里的委屈都快淹成海了。
有家不能回,这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孤魂野鬼。
但好强的心又让她不想对外人坦诚自己的狼狈。
她强自镇定,嘴硬撒谎道:“我妈说有东西落奶奶的老宅了,让我过去整理整理。”
两位老人表情疑惑,但也没有多想。
“这样啊,你妈也真是粗心的,怎么叫你一个人回来取?”
“你今晚上住你奶奶的屋啊?”
江蜜鼻子里有气出不出,硬板板作答:“没事,一晚上而已。”
说完,推着箱子就走,两行眼泪关不住地“哗”地流了下来。
要是奶奶还在,她何至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背后是模糊的,“你奶奶那屋子都空五六年了,哪还能住啊……”
江蜜充耳不闻,此时哪怕她去的不是奶奶的老房子,即便奔赴的是奶奶的墓地,她都觉得那是归去的地方。
走过几户人家,江蜜停在路边,看着那充满风霜遍布青苔,似乎已经不堪重负的老宅,思绪良多。
过往记忆一一浮现,逝者的音容笑貌宛在,可路口早没有了那个站着等她回家吃饭的身影。
奶奶,蜜蜜回来了!
江蜜站在几乎被草盖住没有了路的门口,泣不成声。
痛哭过后,望着铁将军把门,江蜜从箱子里摸出一根钢丝发夹,戳进锁眼,轻轻一扭锁开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房间角落、门梁上挂满尘污和蜘蛛网。
江蜜把箱子提进门,环顾四周一圈,顾不得伤感,徒手去门外扯了一把杂草,随便绑了绑,变成一把刷把。
将一楼两间空屋的尘垢蛛丝扫下,打扫到门后时,江蜜把老木门合上,在门背面看到了一个金属四方的面板。
这是什么东西?
面板亮闪闪,看着很新,像是谁刚装上去的。
谁会来这里在门上装这么个格格不入的玩意儿?
好奇的拿手碰上去,金属面居然是个盖子,可以滑动往右推开。
底下是六个四四方方不同颜色的按键,每三个一横排。
古里古怪,就像家里的电路开关。
江蜜下意识照着黑色方块摁了下去。
地面突然剧烈摇晃,二楼上的老瓦片砸得二楼木楼板“咚咚”响。
江蜜扶着门被洒了一头的灰。
地……地……地震了?
连呸了两下嘴里的灰沫,随手拉开房门。
江蜜直愣愣呆傻在当场。
刚才外面还野草满径,彼时是一长条长长的大楼走道呈现眼前。
而正对走道的墙壁上,豁开了一个大洞,阴风嗖嗖的往脖子里灌。
老天爷,我是做梦了,还是我死去的爷爷奶奶显灵了?
江蜜脑子都不知道怎么转,这种事除了傻眼还是傻眼。
但傻眼了半天,梦也没有清醒的意思。
她不得不把自己僵掉的下巴收回来,反手将门关上。
心里不断自我催眠:这是假的!这是假的!
一定都是幻觉!
肯定她是被这一天的倒霉折腾的整个人精神失常了。
再不就是她脑子被热糊涂了。
肯定是这样!
做足了自我安慰,江蜜再次把门打开。
阴凉的冷风依旧无情地往脸上拍。
外面还是那个诡异楼层过道……
还是那个墙壁豁开的大洞……
活见了个鬼了!
空寂的楼道里,“咔擦、咔擦、咔擦”,像是有什么人从比较远的地方拖着鞋子摩擦地面走动。
江蜜反射性缩回身子,把门轻轻推拢,只留了一条缝隙往外看。
她的脑子乱得很。
脚步声每一步都在踏着她的心尖。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难道刚才是她按的那个奇怪的黑色按钮?
从地面不正常的震动,再到打开门看到的陌生场景,这些异常太过巧合。
望了一眼按钮的方向,江蜜越发觉得可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