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国,云雾山庄。
正值夜半子时,黑沉沉地天空像盖上了一层幕布,几乎不见一点光亮,院中只有梧桐被风吹的沙沙作响,一切都是那样沉寂。
几步开外有一小楼,里面彻夜灯火,绵延不绝。
“殿下,这…你看…”一位穿着墨袍的老者拄着鸠杖,颤巍巍地拿起搁在一旁书案上的信笺,递给站在身前的绯衣女子。
怎料绯衣女子并未接过,她讥讽一笑:“将本宫连夜叫到你这云雾山庄,仅为一封信笺?”
她摩挲了手指,又垂眸意味不明道:“齐震啊齐震,真当本宫傻的吗?能容你随意拿一封信笺来糊弄本宫。”
齐震闻言布满枯槁的手抖了抖,将信笺重新放回书案,又缓缓弯下腰行与一礼,便拄着鸠仗步履蹒跚的走出书房,行至门扉时敛上了房门。
傅锦书望着老者离去的背影,眼底一片冷色。
齐震本是傅锦书母后生前身边最得器重的老人,却在母后被诬陷、被指认下令处死之时,为了区区几两银钱倒打一耙,出面做了人证使那件事再也无法翻盘。
那时傅锦书尚且幼小,无法替母后讨回公道,只得牢牢记住所有落井下石的人。
这次也是齐震传信,说手里有母后遗物,傅锦书便未与任何人提及,只身一人连夜赶到云雾山庄,要取回它。
思及此,傅锦书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神色。
倏地——
“啪—”
紧闭的房门被人粗暴打开,迎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涌进了一批提着刀身着巫师长袍的人。
傅锦书惊愕转过头,心里一阵波涛汹涌,她一把拿起书案上的信笺,粗暴撕开。
竟为一张白纸?
里面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一片。
好啊,好的很!
傅锦书定定地看着这白纸,心中怒极。
她强忍着怒火缓了缓情绪,又转向那群南疆巫师。
为首的人穿着与其他人大不相同的灰袍,站在前方倨傲说道:“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吾代吾主真诚地邀请您前往南疆一叙。”
话虽这么说,然看这批人来势汹汹的样子,去了也只会是鸿门宴,平白给人送了人头。
傅锦书神色坦然:“若本宫不去呢?”
灰袍人嘲讽一笑:“呵呵,这岂有你选择的份,如若不去——”他顿了下,又发狠道:“那便把命留下来吧!”
他挥手,带来的人瞬间便四散开来围住傅锦书。
见状傅锦书也立刻从袖间拿出一柄短剑,在短剑上附些时间之力。
她拿着匕首走向那群巫师。
“锵——”
刺耳的刀剑声响起,只见其中一个巫师提刀冲了上来。
“噗呲。”
短剑贯入心脏。
只在瞬间,这个巫师的生命力被抽取彻底,变为了一堆残破的白骨。
却见其他人对自己同伴的死充耳不闻,傅锦书嘲讽一笑,她也知晓这些南疆巫师是怎样的秉性。
突然这些巫师齐齐地将刀一把扔在地上,迅速聚在一起,他们掐着相同的诀,嘴里念着不知名的咒语。
一阵阵秋风呜咽起,将院外掉落的梧桐叶吹进房内,霎时,这些梧桐叶仿佛是被控制了一般迅速飞起,尖锐的刺向了傅锦书。
听到身后破风的声音,傅锦书立即提剑防御。
空气中血腥味蔓延的越来越快,越来越浓郁,傅锦书身上的伤口也逐渐增多,然在绯衣的掩饰下几乎看不到。
就在傅锦书抵挡梧桐叶时,并未注意,一个蛊虫随着她手腕上被梧桐叶划伤的痕迹钻了进去。
待到她发现的时也早已迟了。
巨大的疼痛席卷而来,令傅锦书险些站不稳,面色也煞白一片,痛苦不堪。
“呵呵呵…长公主就束手就擒罢,何必负隅顽抗——”灰袍人充满嘲讽的话语就此被打断。
赫然见灰袍人心脏处插进了一柄短剑,而傅锦书就站在灰袍人身后笑意不减,即使是在痛苦不堪的情况下。
灰袍人瞬间化为一地枯骨。
她又撇了眼其余巫师,笑意晏晏,宛若地狱里的恶鬼。
刹那间精神力暴发,所有巫师在傅锦书明亮的笑靥里变为白骨。
尸骨成山。
“噗——”浓烈的鲜血从她嘴里喷涌而出,傅锦书再也站不稳地倒在了地上。
鲜血逐渐浸透了地板,宛若一点点盛开的地狱花。
傅锦书意识逐渐模糊。
与此同时,昭阳殿外。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男子站在那里,大门上悬挂着的红灯笼流光溢彩,照射出的暖橙色的光映在了他的脸上,勾勒出一张面若冠玉的脸。
他身着月白云锦缎长袍,外罩一绣金鹤氅,殷红的薄唇紧抿着,宛若被抛弃般低头看着眼前的青石板,期许那人能同往常一样赶在子时前回来。
然而没有。
他等了一整夜。
直至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大管家穿着棉衫打着哈欠懒洋洋地打开大门,却在开门的那一瞬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唉?公子怎得不进去,待到着凉后又要喝苦涩的汤药了。”
“魏叔,她昨夜并未回来。”
干涩的少年音响起,像是许久未曾说话,显得疲惫又艰难。
魏总管眉头一皱,看着眼前落寞的少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只得上前一步,拍拍那少年的肩膀,面露忧愁道:“回来先用点儿膳食,长公主殿下福泽深厚,会回来的。”
再后来,那个少年每当用完膳食,就会来到昭阳殿外,一如既往地等着他的长公主回来。
之后某日,少年于一个月明星稀的深夜作画。
画中是昔年初次遇见的傅锦书,姿态从容站在桃花树下,一袭华服明艳动人。
他题诗道:
焦桐弦断琉璃响,
一曲潇湘胡不归。
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