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虫顺畅地没入了凌苋的掌心。
赵三愚在原地愣了一下,像看精神病一样看她:“……你连躲都不躲?”
他看到凌苋神色似乎恍惚了片刻,望向不远处翻涌而来的骷髅,随后也像陷入幻境的墨镜女一样,滞在了原地。
赵三愚勾起嘴角,自顾自地往山上走,丢下一句:“自寻死路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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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苋轻轻吸了一口气,眨了一下眼。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和字迹的主人一样看到系统的心理准备,然而……
幻境之中,她看到从岸边迈过来的,是一个高挑的人影。
那个身影逆着光,看不清脸,却有一种熟悉感,和梦中那个总是出现的模糊身影逐渐重叠在一起。
对方个子很高,额前几缕晃动的发丝越发衬出他意气风发的气质,身形像是还未完全长大成人的少年,步伐轻松又随性。
他走到凌苋身前,微微俯下身,还处于变声期的声音低哑,像是沾着雨后的潮湿,缱绻又慵懒。
他笑着说:“好久不见,小苋。”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霎,凌苋像是被针尖戳到心口,指尖一点点蜷了起来。
原来她不是数字和符号组成的代码,她曾经也有一个想再见一面的人,哪怕现在只能记起对方的一个模糊的身影。
凌苋掀起眼,平静地与“他”看不清容貌的脸对视。
“……好久不见。”她轻声说,“不过这句话不是和你说的,冒牌货。”
被识破后,面容不清的少年忽然扯开黑洞般的大口,变回了近在咫尺的骷髅,举着一根粗壮的大腿骨,冲她发出一声刺耳又狂躁的嘶吼——
凌苋一脚踢断骷髅头刚拼起来的头,与此同时,骷髅身后的人同时出手,拦腰劈断了骷髅握着武器的手。
骷髅倒下,露出后面那张冲击力极强却面无表情的俊脸。
姜凛侧过脸,下颌线清晰地绷着,冷着脸又给骷髅补了一下。他高挺的鼻梁上多了一道往外渗血的破口,可能是刚刚在被骷髅追击的路上受的伤。
后面还有一群张牙舞爪地追过来的骷髅,事况紧急,他也没时间计较凌苋方才作死的行为,简洁明了地告诫:“药水快失效了!”
凌苋应了一声,环视四周,视线锁定在岸边的王身上。
王并未受蛊虫的控制。但是他每天都进餐,受到了含着冰川病毒的水影响,此时也陷入了幻境。
他身形不稳,看向权杖顶端骷髅的神色说不清是狂热还是痛恨,眼窝深深凹陷了下去。
他对着骷髅头嘶声说:“……你终于真正活过来了。”
不知道在他的幻境里,大将军对他说了什么,王猛然爆发出一阵毫无欢快之情的大笑,近乎癫狂地说:“我知道是你一直躲着我……不敢见我。当初我百般阻拦你去打那场仗,你却违背我的命令,决意领着大军去送死,你的命,还有几千条士兵的命就这么没了。这就是你的报应。怎么,不觉得对不起我?”
王的方向就是骷髅群涌来的方向,凌苋借力踏上一个骷髅的肩,干净利落地踩断了它的脊柱,在它倒下时一把夺过它手里的冰棱,发力向前一推,刺断了附近的几个骷髅的颈骨。
她扫了一眼,发现姜凛那边似乎要吃力一些,好几次瞟到他险些被骷髅手里挥舞的利器划伤。不过好歹他也算是受过军事学院的专业训练,即使没有完全占上风,也不至于被伤到要害。
凌苋的战斗力极强,踩着一地的骨骼碎片冲破了骷髅群,从背后悄无声息地靠近王。
她从怀里摸出昨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在空中凛然一抖,随着布料落地,露出原本锋利无比的刀刃——
上面还沾着干涸暗沉的血迹,是王锁起来的房间里的那把杀死大将军的短剑!
经过昨天凌晨的探讨,他们都一致认为破局点在王身上。王的战斗力极强,反应速度奇快,想要杀死他破局,那只能先找到他的阿克琉斯之踵。
——那把沾有大将军血迹,杀死大将军的短剑。
凌苋的速度快得如同疾速而过的风,脚步轻的不可耳闻。
只有当她握着短剑捅进王的后心口的那一瞬间,才发出了血肉破裂的沉闷响声。
王握着权杖的手一寸一寸下滑,身体跌在地上,却疯癫地大笑起来。
他瞪着凌苋,咬牙切齿地说:“聪明……知道拿那把沾了血的短剑伤我。这把短剑确实能让我的伤口愈合变慢,但是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吗?”
凌苋悬着的心多跳了一拍——
破局点……似乎没有找对。
或者说,不完全正确。
王的阿克琉斯之踵到底是什么?
她大脑高速运转,为了拖延时间,挑关键点问:“你刚刚说,大将军背叛了你?”
王脸上疯狂的笑忽然僵了,咬紧牙关:“他背叛了……对,他背叛了我。他怎么敢背叛我?”
姜凛终于慢半拍地从骷髅群里脱身出来,拍了拍被扯破的衣角,嘟囔:“还好这群骷髅不敢靠近这边……这些骷髅不都是王的手下吗?看上去怎么像是很害怕一样。”
结合这两句话,凌苋忽然灵光一现,福至心灵:
“陛下,其实真正不敢见也不愿见他的人,是你自己吧。”
她低着眼帘看着跌坐在地的王,语气怜悯。
王的脸色铁青,凌苋大胆地继续往下猜:“他的确数次请求你让他带兵出战,你驳回了许多次,但最后一次……你假装允许,却又混进军队里,在战场上一刀了结了他,战役大败。这也是你的军队和你的将军都不愿意见你的真正原因,对吗?”
王青筋暴起,怒吼道:“够了!不……他不知道杀死他的人是我……我那时特意戴了面罩……”
凌苋心头一轻,通过王的反应看出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转头瞥了一眼姜凛。
她还未开口,姜凛就把兜里还剩一半药水的瓶子取了出来,稳当地放到了她手里。
凌苋赞许地扫了他一眼,拔出玻璃瓶的塞子,把药水倒在了权杖顶端的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