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起,深林仍自昏蒙。他掌心生汗,再见灰阁侧影,终渐敛步。
怪了,鬼打墙?
许双明正惊疑,忽察远处林中隐有人声,忙竖起耳朵。“……令我们两阁一道去,他们却有意拖延,迟了一刻才到!”一道激愤话音依稀入耳,“整一个玄盾阁就他们最阔绰,我可不信私贩秘毒能得那许多银子!”
另一道喉音絮絮对语,声调太轻,竟一个字也难辨清。许双明屏息细听,那谈话声却好似已息。
“你是何人?”耳后蓦地响起人声,“如何进的阁中?”
脚下一个惊跌,许双明踉跄两步,猛地虾跳回身,捕见面前两道人影:一个黛衫长身,一个偏髻圆脸,两人都腰揣长剑,身佩玄盾阁黑漆漆的腰牌。“问你话呢,你是哑巴怎的?”梳偏髻的不甚耐烦。
许双明认出这人喉音,知他两个正是林中人,便僵稳住双腿,强自镇定道:“纭规镇人。”他扯腰间籍符在手,“我是周子仁的同窗,前几日教他接来养伤。”
两名少年互换眼神,那黛衫的不语,只伸出右手,示意他交出籍符。许双明抛将过去,任其查看。“那小儿倒爱捻烦,竟哄得阁主许外人入阁。”圆脸小子端量他一番,面现轻蔑,“瞧着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怕教人误杀。”
许双明闷不应声。黛衫的那个不忙还他籍符,攥在手里又问:“既是子仁接入阁,你为何不在他住处?”
“我醒来时不见他,出来寻人,没想成迷了路。”
“他住东面,你竟寻至西面,倒是走得远。”
“原要顺道采些药草,才走来这边。”
见少年对答有条有理,那黛衫的蹙额,似有犹疑。“师兄,我瞧他可疑得很,养伤不好好躺着,出来采药作甚?”旁边圆脸的却说,“再说他一个未出过镇的公奴,那里识得甚么药草?”
“镇上南荧人世代以山为养,哪个辨不出几味药草?”许双明冷脸反问,“怕只有圈在中镇人大院的私奴不识了。”
“你!”对方一恼,手欲拔剑,却教同伴拦在臂间。那圆脸的不服道:“师兄,他嘲讽我们!”
头顶冷不防一声哼笑:
“分明只嘲你一个,怎还攀上你师兄了?”
那女声冷诮,三人闻之一顿,仰头上看,只见青衣少女蹲坐枝头,冷眼半垂,弯眉高挑。“李明念!”许双明与那圆脸的异口同声,一喜一怒,难辨高低。圆脸的愈发羞恼,质问来人:“你不是同巫夫人学规矩么?怎会来此!”
“我是学规矩,不是坐牢子。”李明念轻巧落地,睥睨他道,“我爱上哪,轮得着你管?”
对方脸上一烫。
“我——”
“阿鸿。”黛衫那人拦住他,反手将那籍符掷向少女,“你是来寻他的罢?”
李明念抬手一接,只看过一眼,便转手扔给身后的许双明。“与这人何干?”她对那黛衫的道,“我在竹林练刀,嫌你们聒噪,才来瞧个热闹。”
她言辞挑衅,黛衫少年却不恼不怒。“人虽是子仁领来的,但你既认得,也该提点,莫令他独自乱闯,丢了性命。”他言尽于此,旋过身道,“走罢,阿鸿。”
圆脸的睖他二人一眼,随师兄离开。
这便吵够了?许双明意犹未尽。
“跟上。”身前少女丢下这两个字,即反向而去。愣了一愣才会意,许双明忙兴冲冲追上。“你这嘴虽讨嫌,骂起旁人却好听。”他将籍符系回腰间,“那两个是剑阁的罢?你们刀阁与剑阁不和么?”
“我不是刀阁弟子。”走在前的答非所问。
“那你是哪阁的?”
“哪阁都不是。”
“啊?那你师父是哪个?你爹吗?”
“我没有师父。”
“为什么?你不是阁主的女儿么?”少年不解。
“是女儿又如何。”对方答腔冷淡,“不合爹娘意,自然无甚好处。”
“哦,你与你爹娘也处不来。”许双明心领神会,“不过你功夫这样厉害,竟还不合你爹娘意,倒是稀奇。”难不成是因她舌头太刺?
前方人冷哼:“有甚稀奇?他们本不允我习武,为此不许我拜师,不给我兵器,月钱也划去,每年只放几个津贴钱。”
“他们不允你习武?那他们想你学什么?”骂架么?
“女红。”李明念头也不回。
“你还做得那些?”许双明吓一跳。
“三日也绣不出一条虫来。”她道。
他这才点头:“我看也是。”未察少女冷睨,他自左顾右盼,欲识脚下路,“你爹娘倒作怪,不许你习武,反却令你学甚么女红,白白糟蹋你这身天资。”
前方人侧过脸来。
“你这般想的?”
“是啊。”许双明理所当然道,“你没个正经师父也这样强,要有人教导,还不得是绝世高手?这便是天份,旁人求也求不来。”
沉默少焉,李明念仍闲步在前,一转话锋道:“今日你跑出来作甚?”
“采药,再寻些吃的。”许双明拨开挡在眼前的枝条,“只不知为何走不回去。”
“庖房每日送吃食,你寻甚么吃的?”
腹中肠鸣又起,许双明清清嗓子:“我还想问呢,一座南山这般大,你们怎的每日吃素?”想起竹篮里的野兔,他腹响愈盛,“我家便是再穷,春夏时也能上山捉些蛇虫,你们倒好,尽吃草。”
“子仁吃素,你与他住一道,自然只有素食。”李明念却漫不经心,“记好了,外人入阁,若非自始走的山梯,必然迷失方向。你若惜命,便莫再跑出来。”
“这是甚么古怪?”少年好奇,“我适才还奇怪,分明是往东走,结果老在原地打转,鬼打墙似的。从前上东西北山,也没碰上过这等怪事。”
对方不答反问:“你从北山瞧玄盾阁的外墙,像什么?”
“圆环?”
“那圆环便是阵法外围。”李明念道,“环内屋舍楼阁排布自有讲究,山脚守门人那铁链也非俗物。入阵者离了贯通南北的主道,无人引路,便是一世也莫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