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远去,那厢,时刻注意这头的十四福晋若有所思。
额娘似是十分喜欢这个年氏……
想起偶然听见的传言,她看向福晋的眼神,就多了丝丝怜悯。众所周知的贤惠又如何呢?想必四嫂的日子也不好过。
与此同时,翊坤宫。
后宫之中,唯有宜妃恩宠最深,即便九爷不受皇上待见,宜妃的圣眷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宜妃的额娘郭络罗老夫人年逾七十了,今岁端午,皇上特意赏下恩典,叫老夫人进宫赴宴,羡煞了一众后宫妃嫔。
本是高高兴兴的母女团聚,说起如今郭络罗家仅剩的独苗阿保后,气氛就变了。
郭络罗老夫人抹着眼泪:“娘娘的侄子可算寻到了。但叫我说,寻到还不如不寻呢,川陕那地方,年年都不太平,阿保什么时候吃过那样的苦?”
“他一声不吭便去参军,有顾虑过我这个祖母,有顾虑过娘娘吗?!”
宜妃听着,眼眶也红了。
阿保是哥哥留下的唯一的子嗣,小时候也曾进宫,亲昵地叫她姑姑,而今参军多年,额娘日日以泪洗面,她这个做女儿的又何曾好受?
宜妃深吸一口气:“找到了踪迹就好。”她拍拍老夫人的手:“有我在,哪能叫他继续吃苦。”
郭络罗老夫人却摇了摇头。她低声道:“如今局势看不分明,郭络罗家绝不能牵连到娘娘,牵连到五爷九爷。阿保那孩子,苦便苦着吧,等过了这个风口……”
见额娘一把年纪还要为她担忧,宜妃心头极不是滋味。
她身为四妃,膝下两个长成的皇阿哥,一个是恒亲王一个是九贝子,难道连亲侄儿的前程都保不住么?
想起两个糟心儿子,宜妃胸口一闷,只道:“阿保是我郭络罗氏仅剩的顶梁柱,难不成要当一辈子把命拴在裤腰带的参将?不提这些了,额娘等着我的消息罢。”
一旁的暖阁里,听见时不时传来的哭声,五福晋与九福晋面面相觑。
五福晋也就是恒亲王福晋,性子向来敦厚,犹豫了半天道:“老夫人进宫是一件开心事,额娘怎的还伤怀起来。”
九福晋心说我怎么知道,回头得和她们家爷说一声。
她叹了口气,转移话题:“等会赴宴,又要与八嫂紧挨一处了。”
五福晋面色一僵,神色也愁了起来。她实在怕了八福晋那张嘴了,与其说是妙语连珠,倒不如说是无所顾忌,她们这些做妯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八福晋揭了短。
上回听说她针对雍王府的年侧福晋,叫一向宽和的四嫂都动了怒,五福晋佩服万分。只盼今日她能安静一些,再这样下去,真要人见人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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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见人愁的八福晋搀扶着良妃,慢慢从启祥宫内殿走出来。
良妃已是越发形销骨立,削瘦得风一吹就倒。
她低低地问:“胤禩身子好些了?”
八福晋强笑道:“好些了。”
许是被良妃重新唤起了执念,八爷的身体,恢复得一日比一日好,不再如从前那般缠绵病榻,连太医都说,八贝勒可以重回朝堂了。
到底是皇上的儿子,尽管皇上说出那般狠绝的话,但若是真的狠绝,大可连太医都不给派,任由八爷自生自灭。故而一见八爷振作,八福晋对着那至高无上的位置,重新生出了希冀,夫妻俩一合计,决议参加今日的端午宴,让其余兄弟们措手不及。
八福晋对良妃道:“额娘可要顾惜自己的身体。”
她对良妃有怜,有敬,更有怨,她与胤禩都没低头,良妃凭什么自作主张给德妃低头,还把珍藏的画卷赏给了年娇!
良妃不知她心中所想,低声说道:“额娘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
八福晋闭了闭眼,眼中有火在燃烧,她想,平安都是人挣出来的。
不争不抢,任由旁人欺负到他们头上,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眼见时辰将至,娘娘们领着各自的儿媳去往慈宁宫,慈宁宫中,出身蒙古的十福晋早早地到了。
十爷的额娘是温僖贵妃,身份高又去得早,十福晋不需要伺候婆母,整个人颇为潇洒。她正陪太后说着话,见惠妃头一个进来,身后却是空无一人,不由尴尬一瞬,连忙起了身。
直郡王被圈,直郡王福晋也没法出来,可八福晋……按理说是有义务侍奉惠妃的。
毕竟惠妃养了八爷一场,即便不是亲生母子,礼数总要到位。
惠妃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请完安,便自顾自地落座。紧接着便是荣妃,德妃,宜妃……她们领着一群福晋与侧福晋,连带着宽敞的慈宁宫拥挤起来。
承乾宫贵妃姗姗来迟,坐在了太后右手边的最高位。
年娇坐在福晋身后,听闻动静,悄悄往上看了一眼。
二哥同她说过,贵妃是佟家人,皇上的亲表妹,孝懿仁皇后的亲妹妹。而孝懿仁皇后又是四爷的养母,这般算来,四爷实则与佟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年娇瞅了眼面前的花茶,轻轻端起来,继而矜持地抿了口。
人一多,有坏处,也有好处。坏处是环境纷杂,好处是年侧福晋连人带身,如同鱼入大海,旁人等闲注意不到她。
譬如对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太后,往大殿梭巡了一圈,实在认不出哪个是哪个,便笑呵呵地开口:“今儿是端午大节,哀家同你们一起静待皇帝,移驾西苑。”
“一个个的都不要拘束,往日在府里如同泼猴似的,怎么一到哀家跟前,就没话说了?”
顿时惹来哄然的笑意,佟贵妃率先笑起来:“太后都发了话,臣妾自然领命。”
荣妃轻轻扯起嘴,侧过头,与三福晋交谈起来。
荣妃是三爷诚亲王的生母,当年太子一废,直郡王被圈,十三跪坏了腿,三爷也没有逃过此劫。他告诉皇上,太子举止狂悖都是因为直郡王行“魇胜诅咒之事”,皇上大怒,骂他沾染魇咒,诬陷兄弟,勒令三爷闭门思过,至此,三爷被踢除了争储的行列。
而今看来,早早脱身,说不准是祸还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