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萱是被肚子疼疼醒的。
小腹处一阵一阵胀痛,就好像有有一把刀,在她肚子里搅来搅去,刮来刮去。她咬着手指,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时不时发出一声轻轻的呜咽,葱白的手指抓住被单,攥得手指都发白。
疼死她了。周萱扁着嘴,她学过的,女性来月经是为了保持生育这个人体机能,因为要来月经,所以激素水平会紊乱,黄体期孕酮升高,前列腺素增加,这就会导致痛经。
一言以蔽之,女性为了维持生育这个机能,就会痛经。这跟怀孕了之后,小孩成为悬置在母亲子宫之上、索取母亲营养的侵略物差不多。
如果能把疼痛转移到男性身上就好了。
凭什么这些男人,一个个不痛不痒,在女人被推进待产室再推出来之后,就能有小孩、就能成为爸爸了呢?
“肚子疼?”脚步声传来,床头灯“啪嗒”一声打开,梁津清冽的声音响起,冷而沉。
晕黄的灯光下,女孩儿侧躺着,裹在柔软的蚕丝被里,细密的乌发被润湿,有几缕缠绕在她颊边。平时玉雪可爱的脸蛋儿惨白一片,就连小嘴都是苍白的,鸦羽一样细密的长睫微微地颤抖着。
她的手指紧紧抓住被单,抓得指甲的边缘都发白了。
我见尤怜。
“嗯。”周萱闷闷地应一声,无精打采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活蹦乱跳。
梁津在她床铺旁坐下,KingSize的床因男人的重量而微微倾斜。他掀开她被子的一条缝隙,大掌抚上女孩微微凸起的、柔软的小肚。原本冰凉的肚子被他温热的大掌所熨贴,似真有阵阵暖流从他掌心透出。
依赖不光是生理上的,还有心理。
如果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疼痛,这疼痛也就可忍,可若是有人在身旁,知道有他可以依靠,女孩儿就变得脆弱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正是因为梁津在身边,所以她就想掉眼泪,就想哭鼻子,就想让梁津心疼,想要被他怜惜。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周萱哼哼。
“我叫人买了布洛芬和暖贴,很快就送来了。再忍忍。以前来亲戚也会疼吗?”
“以前不疼的。”她以前可皮实,上窜下跳的,有一次临近姨妈来前还去游泳,啥事也没有。
“是不是这次来亲戚前吃酸奶吃多了?连自己快来亲戚了都不记得,还吃这么大桶酸奶?”
梁津想到关键处,眉头一肃。那酸奶,又冰又凉,晚上她抱着一大桶,在露台上迎风吃了一晚,小小个人儿,胃又不是钢铁做的,能不肚子疼么。
这么一想,是这个理。
“下次再也不吃了。”腹部一阵抽紧,好似那只握住子宫的大手猛地抓紧了,女孩的身体抖了两下,抽抽噎噎地说。
男人见她这副难受的样子,也不忍心再说她。
算来,这也是他的过失。他应该提前叮嘱她经期前别吃凉的。她那么小个人,神经大条的,能记得住么。就算记住了,也是个小吃货,控制不住自己。
“小萱乖,药快到了,到时吃一粒布洛芬。我去给你烧壶热水,敷一敷肚子。”梁津说。
别的男人在妻子来月经时都是如何照顾的?他不知道。只能自己根据痛经的原理,一一去对症解决。
吃冰凉食物,血管收缩,经血排出不畅,就会滞留,痛经,所以给她来点热水敷肚子。
月经期前列腺素分泌增加,子宫平滑肌收缩,同样导致经血滞留,所以给她来点布洛芬。
“都是你,都是你。”女孩抽泣着,忽然伸手抓了两下男人的手臂。
她抓起人来没轻没重,指甲又长了些,直接刮扯到他,在手臂上留下两道抓痕。男人轻“嘶”了一声,像是被猫抓了一样。
也不知道,等以后,那时,被她抓在背上,是不是也这样疼。疼中掺着丝丝快意。
“小萱说说,怎么是我。”男人对哄女孩早已从善如流。
“你们男人,不用来月经,不用疼痛,只要往待产室外一坐,玩着手机,就有孩子了,就能当爸爸了。但是女人就要被推进产室剖一刀,剖开肚子才有的小孩。你看,繁衍明明是男人和女人共同的事,但是男人却只用贡献种子,不会痛经,不会产后下垂,就能有孩子。”
这些事情,女孩都看在眼里的。就拿张静女士和周墨勋来说,张静女士经常嘴上抱怨,她在待产室里被剖刀子,产后盆底肌受损,又长妊娠纹,还为此必须休产假,事业受到影响。
但是周墨勋呢,拍拍屁股就有了两个小孩,没有种种产后漏尿、盆底肌受损的问题,孩子生下来也不用他带,潇洒得很。
女孩说得颠三倒四。
但是梁津却听懂了,默了好一会儿。
话是颠三倒四,但是话中的理,梁津却是认同的。
他凝视着周萱,后者蹙着眉头皱着一张小脸,一副小孩子样儿。
梁津没想到,她能想得这样深。这个小姑娘,只是感情迟钝些、单纯些,其实她足够剔透。
孕育孩子是夫妻双方的责任,但是只有女方在承担着孕育这一机能所带来的痛苦,她们的身体,从青春期发育时起,就在为孕育后代做着准备。
这是男女个体天生的差异。在上帝创世说里,被“美化”成女人夏娃受到蛇的诱惑吃了禁果,因此而承担生育后代的痛苦。
所以他如何不心疼她?他如何能不哄着她,让她开心?痛苦不能由她一个人承受,要是能通通转移到他身上,就好了。
梁津的大掌,滑到女孩的小腹上。如今她小腹平坦微圆,梁津却似乎透过她平坦的小腹,看到她肚子被他的种子一点点撑大的样子。
若以后有了孩子,绝不能让她再承受非必要的痛苦。她所承受的生理痛苦,已经足够多,那生理痛苦之外的痛苦,他不要她承受任何一点。
“是我,小萱辛苦了。”梁津轻轻抚了下女孩的肚子,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我下楼给你煲点热水敷肚子,敷一敷就不疼了。”
梁津下楼去煲热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摸过烧水壶了。依稀记得,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