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安全带。”
“我不系。”
“不要让我再说一次。”
余小鱼瞪了他好几眼,腹诽着系上。
“你这车还没修好,能开?”
江潜不说话,目不斜视,打着方向盘开出地库。
“你要带我去哪?”
她问了好几遍,他都没回答,把车开上大道。
余小鱼心里打鼓,他不会要带她去赌场,然后重演一遍昨天的交通事故吧?
不,肯定不会!他就剩这几辆车了,没别的豪车可以赔人家。
她哼了一声,扭头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
大楼从密集变得稀疏,灯光从明亮变得黯淡,经过港区,车还在继续开。天上挂着半弯月亮,陪他们一路南下,在夜幕中越来越亮。
他不说,余小鱼便也不问,低头玩手机,就这样过了一个半小时,不知开到了哪个旮旯角,海浪的声音遠遠传来。
江潜踩下刹车,终于冷冷地说了今天的第三句话。
“你不是喜欢刺激吗?我带你去找点刺激。”
“嚓”地一声,安全带被解开。
没等余小鱼反应过来,江潜将她拽到腿上,把自己的安全带从她背后绕过去。
粗砺的带子贴着肩胛骨,摩擦得微痛,她竖起眉头,使劲推搡着他,另一只手还没摸到插扣就转了个方向,紧张地攥住他换档位的手。
“你干什么?!”
“我说过了。”
话音刚落,两侧车窗外的景物又开始移动。
余小鱼吓了好大一跳,“你把我放下去,你不能,不能这样开车!你放开我——”
江潜单手握着方向盘,扯开领带往后一扔,把她脑袋按在胸前堵住嘴,踩下油门。
“唔唔……”
她感到车子飞快地往前驶,心跳瞬间加速,狠狠地一口咬下去,企图让他清醒过来。
吃痛的吸气在头顶响起。
“嘴倒是厉害。”江潜直视前方,加了一档。
车子蓦然加速,余小鱼往前一倒,鼻子磕到他坚硬的胸膛,疼得眼花缭乱。她怕他在盛怒之下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强自镇定想和他辩一辩,可他压着她的头,根本不让她开口,任凭她怎么咬都不松手。
江潜被她的小尖牙啃破了皮,硬是一声不吭,把GTR开下高速公路,打着遠光灯朝沙滩奔去。
大风呼啸,涛声越来越近,余小鱼出了一背冷汗,使出吃奶的劲儿挣扎起来,好不容易才抬起脸叫道:
“你是不是疯了!到底要做什么?!”
借着惨白的月光,她看见这里是一片荒无人烟的石滩,车灯照亮的地方布满细碎石块,海岸线就在二十米开外,末端被浓墨般的黑暗吞噬。
下一秒,江潜把灯关了。
车停了。
暗中有浪涛拍击礁石的巨响,透过车窗,震得她耳膜发麻,她从来不知道大海能这样咆哮。
越看不见,就越害怕。
余小鱼心如乱麻,下意识打他,手腕被擒住塞到他背后,夹在外套和衬衫之间。
“你——”
话音消失在引擎的怒吼声里。
车再次跑起来的那一霎,巨大的恐慌犹如一张铁丝网,把她牢牢地捆在他身前,丝毫动弹不得,她听见他换挡,鸣笛,踩油门,车子在海浪声中轰鸣着向前冲去,犹如一场自殺式的袭击,眼泪终于一下子涌了出来,好像大梦初醒:
“停车!你停车!”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车轮在飞驰中砰砰啪啪碾过石块,震得车身持续晃动,惊恐的叫声被抛上了浪尖,又陡然间塌下来。
黑暗里,江潜的声音冷若冰霜,带着隐隐的疯狂:“我今天就陪你刺激到底。”
他疯了……他疯了!
余小鱼脑子里什么也想不了,对着他又咬又掐,可是没有用,短短几秒之间,仪表盘上的荧光数字飙上一百。
“怕了?”他沉声问她,握着方向盘的手臂青筋暴起,“跟我一起死,怕了?”
闪电般的车速带来失重感,她几乎窒息,仰头大口吸入氧气。云层移开,月光透澈无比地洒下来,她艰难地转头,泪眼朦胧中看到大海以快得出奇的速度朝自己逼近。高高腾起的海浪形成一堵墨黑的高墙,张牙舞爪地倾压下来,雪白的浪花、深渊般的天空、漫长不见尽头的海岸线,一切都带着人类无法抗衡的力量,即将把这只渺小的钢铁玩具卷入其中,撕扯得粉碎。
车灯一开,眼前豁然大亮,她看清了汹涌的海水离车尚有距离,流着眼泪拽住他的衬衫领子,满眼绝望的恳求,却说不出一个字。
江潜扫了眼她无助的模样,车头打了个弯,一脚油门踩到底,朝夜空下的沙丘冲去。
“这就是你昨天的速度,十秒上两百,记好这种感觉。”他咬牙道。
“啊!”
余小鱼再也不敢看了,把脸埋在他怀里,只感觉车子要离开地面飞起来,衣服都在往下坠,死死地抱住他的腰。
前方一个大下坡,车头悬空扬起,而后如海鸥般俯冲下去。那一刹,恐惧到了顶点,她闭着眼摇着脑袋尖叫,耳朵里灌满狂风和海浪,攥着他的衣服企图把这可怖的场面抛至脑后……
车轮贴着沙地,重重撞上一块大石,猛地跳了一下,咣当摔在地面,随着重力往下滑。
江潜拉到最大档,瞬息之间冲出几百米。
车速表盘指向最大值。
一个急刹,车里散落的物品扑在挡风玻璃上。
过了片刻,喘息声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起来。
“还超速吗?”
“还敢找死吗?”
心跳在寂静中久久不能平息,江潜垂下眼,她受了过度惊吓,在他臂弯里昏睡过去。
他抹去她眼角的晶莹,打开车窗,让清凉的海风吹进来。
苍茫月色下,海滩上停着一辆熄火的孤车,无声面对着大西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