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宁和谢珏,谢珣隔着疾风骤雨遥遥相望,方楚宁的目光深深地落在谢珏身上,两人都穿着一身银甲。是这七年里,彼此最熟悉的模样,他们身穿铠甲时,都在宁州战场,并肩而战,谈笑风生。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穿着铠甲与谢珏在京都兵戎相见。 禁军和锦衣卫追赶在铁骑之后,前有埋伏,后有追兵,无处逃生,眼看着禁军和锦衣卫就要追上来。 “听风,想要出城,只能踏过我的尸体。”方楚宁轻声问,“你会杀我吗?” “会!”谢珏冷漠。 他甚至没有一句解释,长剑凌空一挥,“方楚宁,让开!” 方楚宁痛苦地闭上眼睛,听风和谢珣已到穷途末路,他不见谢璋,也不见镇北侯就知道二人身故。听风明知今夜离开后,燕阳将会四分五裂,烽烟四起,他也要决心离去,哪怕与他为敌,哪怕挥刀向同袍。 镇北铁骑和江南驻军多年来相互守望,他和谢珏也是两军的桥梁,谢珏不在乎挥刀向他。 或向江南驻军。 他已决心要反! 方楚宁绝望地想,他还能做什么?在这种绝境下,他还能做点什么,力挽狂澜,避免天下四分五裂? 听风,束手就擒吧,你和谢珣离开京都,桑南,北蛮又起战火,燕阳内战,黎民百姓将水深火热,天下民不聊生。 你和谢珣换天下安宁,好不好? 若是文臣儒家定会这么劝,两权相害取其轻,他们最会权衡利弊,可他方楚宁,永远不会这么劝谢珏。 他又还能做点什么? 听风,只要你能降,我保你和谢珣平安。 他做得到,听风愿意吗? 漫天雨雾中,谢珏看不清楚方楚宁的脸,大雨掩埋所有的爱恨与悲欢,踏雪乌骓似是感受到主人的焦躁,不断嘶鸣。方楚宁拍马向前,逼近谢珏,谢珣从旁策马而出,刚要挥剑去拦,谢珏抬手制止了他。 方楚宁背后的大军宛若潮涌,冲向镇北铁骑,镇北侯和谢璋已死,谢珣成了镇北铁骑三军主帅,没有他的命令,铁骑也不敢动。又或是铁骑众将多年来对方楚宁过于了解,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江南驻军越过铁骑,陈兵城门,挡在禁军和锦衣卫前面,江南的旗帜和镇北铁骑的虎旗相互交错而过。 方楚宁在谢珏面前勒住缰绳,看到谢珏通红的眼睛,方楚宁心如刀绞,他知道了谢珏的答案。 听风不愿意! 他看到破败的城墙,听着城内的厮杀声就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方楚宁压住万千心绪,“听风,不要让北蛮过宁州锋线。” 这是他唯一的请求! 北蛮过宁州锋线,燕阳成千上万的百姓将会家破人亡,不管再怎么恨宇文皇室,都不能放任北蛮过境。 谢珏微微垂眸,不作应答。 “徐舟,崔兰宋,带兵出城!”谢珣沉声说,“谁敢拦,直接动手!” “是!” 徐舟和崔兰宋立刻带着铁骑冲向城门,四城来勤王救驾的,只有先锋队,主力队伍还有一个时辰的急行军。他们在门口已被方楚宁震慑过,不敢去拦镇北铁骑,只能分立左右,看着铁骑闯出城门。 林晟策马而出,厉声吼道,“方楚宁,你疯了,放他们回宁州,罪同谋反,你是长公主独子,难道要助纣为虐,祸国殃民吗?” 方楚宁被气笑了,究竟是谁在祸国殃民?是谁在助纣为虐?是谁发动这一场政变,分裂燕阳? 半个月前,太子急招江南驻军回京勤王。方大帅接到密报后,已察觉有变,安排好江南军务后,率领大军进京。三天前,方楚宁得知消息,阵前请命率先锋队先驰援京都,方大帅犹豫两个多时辰,应了他所请。 临行前,方大帅说,若侯爷身故,侯府有难,谢氏满门都要为此殉葬,决不能放谢家兄弟回宁州。 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谢家三子,只要一子逃出京都,宇文皇室的江山气数将尽。北蛮和桑南烽烟四起,四方混战将会持续几十年。 这场政变只能被掩埋在京都,由方楚宁接手镇北铁骑,燕阳才能继续休养生息,安居乐业。 方楚宁斩钉截铁地说,“儿子尊令,定不会让谢珏和谢珣离开京都!” 他只能阳奉阴违,放谢珏和谢珣离开。 父亲,若没有谢珏和谢珣,你可知道宁州会发生什么? 这一场政变后,燕阳元气大伤,北蛮挥军南上,谁人能拦,他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谢珏死于京都? 太子的銮舆缓缓地出现在禁军最前端,太监撩起车帘,雨雾泼进车架,太子冷声说,“今夜诛杀谢珏和谢珣,谁人敢拦,杀无赦!” 方楚宁长剑一横,白光掠过千军万马,“我看谁敢!” “方楚宁,镇北侯谢渊谋反,罪诛九族,方家也要跟着一起谋反吗?”林晟急问。 林萧就在谢珣身边,听到林晟的话,浑身僵硬冰冷。 “罪诛九族?”方楚宁冷笑,“我的九族,你敢诛吗?” 太子脸色极其难看,谢家叛变,若方家一起跟着反了,整个燕阳也就真正地完了,他写信到江南求大帅出兵勤王就是知道,方家不会反! 君臣冷漠对峙,只有疾风骤雨冲刷着天地间的污浊。 “阿宁,战场见!” 谢珏的声音在雨中支离破碎,方楚宁没有回头,只听到密集的马蹄声,踏雨离去,他坐于踏雪乌骓上,背脊始终挺拔。 听风,下一次见面,怕是真的在战场上了! 建明十一年六月初六,建明帝驾崩,镇北侯谋反被诛,谢璋死于万箭穿心。六月初七,方大帅勤王救驾,方楚宁阵前相护,放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