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正说要传得天下皆知时,谢珣觉得没必要,他又不图名声,二哥说的时候,他就不敢多说什么。 “扬州危机已过,接下来就是十二州,打起精神来,十二州也是一场硬仗,熬过这个冬天吧。” 谢珣点了点头,“对了,二哥,林晟死了!” 扬州,知州衙门。 李咏失误带给扬州一场浩劫,可事实上也不能全怪李咏,他接收灾民不管是好大喜功,还是想救人,初心都是好的,后续配合谢珣治理扬州,也算有功。由张伯居做主,撤了李咏的职,保住了命,新的扬州知州会有内阁派人过来,张伯居暂代其职。 方大帅和一万江南驻军都在扬州城内过年,怕疫病带到燕阳各处,扬州仍然关闭城门,疫病已全部控制住,也不再有新增,只等疫病全部治好再开城门。 张灵正记录疫病所有的症状,应对的药方和不曾感染的百姓该如何预防,撰写成书派人送到燕阳各大州郡,连十二州也不例外,太医们来得还算及时,这场疫病能得到非常完美的控制。 方玲君的外祖母一家逃离扬州,还没回来,方玲君和大帅住在外祖母的府邸中,方玲君整日病恹恹的,大帅还担心她染了病,单独隔离,且派人日日把脉,方玲君只是精神不济,倒没染上疫病,大帅知道女儿心中有气,他也不是一个擅长哄孩子的长辈,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若是方楚宁,早就一顿军法伺候,棍棒加身,方玲君却不一样,大帅从小到大都很疼方玲君,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张伯居来的时候,方大帅正和方玲君用早膳,父女两人一个比一个沉默。 张伯居和方楚宁是关系非常好的发小,从小就爱往方楚宁家里窜,却最怕遇上方大帅。他从小到大都很害怕方大帅。 “大帅,我寻遍了疫区,也没看到林晟,问过李咏,暴乱那晚林晟带着一队人马去找苏老,之后再也没见到他。” “找不到就继续找,问我做什么!”方大帅根本不关心林晟到底在哪儿,一个小辈的事,他懒得管,宇文景派自己的心腹来江南,反正不是来赈灾的。 张伯居心脏一跳,“我过来问问君君。” 方玲君垂眸,“不知道。” 张伯居从小和方楚宁狼狈为奸,方楚宁不喜欢林晟,他也不喜欢,如今同朝为官,林晟又是皇帝的爪牙。他是氏族大公子,日后的家主,身份地位比林晟高一截,素来也不和林晟打交道,也不知怎么的林晟一朝飞升后对他们这群氏族公子非常严苛,动不动就拿都督的身份压人。他如今管着皇城内外,的确手握兵权,大家都避其锋芒,林晟在京都可以说是春风得意。 他们也算看出来,林晟就是故意为难他们。 谁让他们这群氏族公子,从小到大都孤立他。 可说句实话,氏族本就抱团取暖,并非人人都志同道合,他们不与林晟来往,除了方楚宁的缘故,最大的原因也是林晟太过于傲慢。 可林晟毕竟是宇文家派来的,不管生死,总归要有一个结局。 张伯居说,“李咏说那天晚上他带一支小队去找苏老,你和苏老,凤妤一直在一起,那只小队所有人也不见踪影,君君,你真的没看到他吗?” “没见到,烦死了,为什么一直问问问,扬州城死了几万人,谁知道他是不是死了,我们在暴乱那天晚上就到渡口遇见小侯爷,后来就到州府,没见过他。说不定染疫病死了。”方玲君蹙眉说,“这种玩意死就死了,张大哥为什么这么关心?” “我不关心他,只是皇上派他来扬州,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回去也有交代。” 方玲君冷笑说,“他又不是什么真命天子,那么多人染疫病,他要得病死了,也没什么稀奇,对吧?” 张伯居想,若实在找不到人,也就只能这么报了。 反正他也不是下江南来找扬州的。 “那我就不打扰大帅和君君了。” 张伯居匆匆离去,实在是怕了大帅那气场,他和镇北侯不一样,从长相到气质都表达了一个词,慈不掌兵,看着就是一名不好惹的大将军。 “谢珣杀了林晟吧?”大帅问方玲君。 “不知道,没看见。” “父帅不关心林晟怎么死的,是谁杀的,你不必紧张。”方大帅叹了口气,“君君,你要和父帅怄气到什么时候?” “父帅为什么要一直护着宇文景?” “他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你娘享皇恩数十年,方家荣华富贵上百年,全是仰仗宇文皇室的信任和扶持。我们享受宇文皇室的恩,生于望族,不曾受过颠破流离之苦,终年高坐云端,享受富贵。那就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君君,这一次你孤身陷在扬州,去过疫区,可见过和你同龄的姑娘们?她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染了疫病,只能等死。你呢?你从小锦衣玉食,养在富贵中,不知疾苦,不知米粮价,身上一条裙子能抵寻常百姓家一年的吃食。你生于皇族,享尽供养,不曾报恩,是为不义,举兵反叛,是为不忠,你要当一个不忠不义之徒吗?” “可父帅,宇文景他不是一个好皇帝,他滥杀无辜,残杀忠臣……” “那是他的事!”方大帅沉声说,“他当不好皇帝,身为臣子,理该规劝,死谏,而不是兴兵造反。父帅享皇恩,断不能做出背信弃义,不忠不义之事。” “父帅,既如此,我有反心,就该割肉还母,舍了这条命是吧?” “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只不过是意气用事。你活在世上十几年,享过福,受过恩,十六年无忧无虑的自在就消失了吗?”方大帅沉声说,“谢珣有他要反叛的理由,方家也有方家守护皇族的理由,没有对错。” “您这是愚忠!”君君红着眼,“如果有一天,宇文景杀了娘,杀我和哥哥,你也会这么冠冕堂皇地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 “为什么要做这种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