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问余公子有没有胜算,然后余公子说‘出师之后,未有败绩’。那时我便知道,能说出这种话的棋手,铁定了不是凡人。”宇文栩说此话时,脸色一改方才的畏畏缩缩,原本微微驼的背也直了不少。
“我本也是寒门子弟,自是知道我们这种人,就算天赋异禀,要坚持下去也是万分艰辛,而且春日棋赛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
杜雪衣听罢,莫名觉得有些愧疚。
李征鸿却笑了笑:“承蒙小兄弟抬爱,其实我说那句话只是因为我出师之后,就再没下过棋了。”
“啊?”宇文栩惊呆了。
“说笑的。”李征鸿顿了顿,笑道,瞥了一眼杜雪衣。
杜雪衣笑着摇摇头。
自己这夫君心眼越来越小了。
***
酒过三巡,席上的菜肴被扫荡一空,吴中友又开始口不择言:“宇文兄弟!你的帖子给我们长长眼呗!”
“是啊!”怀无醉醺醺地附和。自从破了酒戒后,他已经喝了许多次了。
宇文栩没敢喝太多,但就算不多,脸也已经红透了。只见他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一本金灿灿的帖子,擦了擦,缓缓展开。
李征鸿就坐在他身侧,便往帖子上扫了一眼,随即愣住了。
杜雪衣察觉到他眼神不对,探过身子想看一眼,那帖子却被吴中友一把抢了去。
“来!我给大家念念——”吴中友眼神迷离,扶着桌子踉跄地站起身。
“宇文栩——靖州人——哎,太多废话了,我直接念后面了——”吴中友满脸不耐烦,“听着——推荐人——太子李长治——嗯?太......”
众人:“......”
夏橙手中的酒杯脱手,她身旁的怀无自己还愣着,亦是反应不及,啪的一声瓷杯碎了一地,众人的酒登时醒了大半。
吴中友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将帖子拿近了看,印章上赫然是太子的名讳,杜雪衣和夏橙也凑了过去,随即所有人的目光又聚焦在宇文栩身上。
好家伙,又是个低调到极致的人。
宇文栩自己也懵了,他刚才脑子一团浆糊,吴中友说什么就晕乎乎照做,一时也没多想,如今懊悔不已,但已来不及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下一刻,反应过来的所有人立即将他供了起来。
吴中友喊着店小二再上两坛好酒,怀无热情地拉着他攀谈起来,李征鸿和杜雪衣倒是表现平静,就只是一直盯着宇文栩看而已。
宇文栩越发拘束起来,他被吴中友又灌了两杯酒,眼见吴中友又将第三杯斟满,他终于憋不住了,摆摆手不自然道:“其实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也是出身寒门,只不过是近来,太子跟我爹我爷爷在打交道而已。”
“来来来!宇文兄弟,喝完这杯,给我们讲讲!”吴中友复又递上酒杯,被杜雪衣瞪了一眼,耷拉着头默默收回了手。
原来,这宇文栩出身工匠世家,是前朝的皇家匠师,如今的京城便是宇文家先祖设计的。然而,王朝更迭,世事变迁,到了他们这一代,早已没落,但手艺仍在。
太子李长治此前主持修建皇陵,便召集了全国各地的匠人,其中就有已经举族迁往靖州的宇文家。皇陵建造完成,他们本欲打道回府,却又传出需要修复山月观的消息,且时间十分仓促。
“山月观?就是最近太子他们在修的那个?”李征鸿问。
“是啊,因为山月观原本就是千年遗迹,最新一次修缮还是在前朝的时候。因此太子这才注意到了我们宇文家,他甚至还登门拜访,那次刚好就看到了我在研究棋局,便给了我这帖子,说是没准能用得上。”
杜雪衣抱着手若有所思:“太子对你们家可真上心。”
“是!毕竟那古老的手艺现今世上很少人用了。”宇文栩说着说着,竟是来精神了,“我虽然懦弱,但最看不惯门第之见。我们家原本也是贫寒人家,只不过有独门手艺傍身,才不至于饿死。”
“但我从小志不在做匠人,独爱下棋,家中人却总说我不务正业,而今纵使是被太子器重,也依旧到处遭人白眼......”
众人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传来敲门声。
吴中友以为是店小二,不耐烦地喊道:“不用再上了,你们走吧!”
敲门声依旧。
李征鸿只得起身开门。
“余公子,原来真的是你们。”
“伏长老?”李征鸿的声音冷冷的。
“方才你们比完赛,我们几人想着难得一聚,而且明日便是最后一日了,就特地来此聚一聚。刚听到诸位的声音,我还以为是听错了,原来真的是你们。”伏长老笑道,随后秦长老、和其他的长老,包括曹羲在内均从隔壁雅间出来。
伏长老抬眼见到宇文栩,诧然道:“这位兄弟也在啊。”
宇文栩登时双腿一软,面如死灰。
吴中友赶紧十分仗义地帮忙解释道:“宇文兄弟我们高攀不起的,只是被我们硬拉着过来喝酒而已!”
宇文栩:“......”
伏长老听罢只是笑笑,转而同李征鸿说道:“余公子明日就要同章先生决出春日棋赛最后的胜负了。”
李征鸿一时想不出对方意欲何为,于是淡淡回道:“是。”
“你看今晚月色正好,不知可否有兴趣同我们曹长老对上一局?我们可都很是期待呢。”
“不胜荣幸——”李征鸿隔着伏长老,朝曹羲行了一礼。
***
也不知是谁放的消息,还不到半柱□□夫,整个京城就都知道了京城第一才子曹羲,要同前几日刚赢了棋鬼的少年对弈。于是乎,许多打着灯笼的队伍纷纷从全城各处往大梦棋馆而来。
再说大梦棋馆,其时已是灯火通明,人潮攒动,比白日里的春日棋赛还热闹。
刚从被窝里被人拉出来的老祝面上毫无疲惫之色,神采奕奕,激动无比,正在棋馆里上蹿下跳。
庭院早已又一次被布置一新,不但划分成比赛、观赛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