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前，张闻京指挥着临时召集的北衙南卫一干人等，一面安顿皇帝和文武百官，一面清理战场收拾残局，整个山月观尸横遍野，又有许多投降之人需要处理，工作量巨大，会武的都去被召过去帮忙，其中自然也包括李征鸿、夏橙等人。
而适才最危险的藏书阁此刻已成了最安全的地方，就剩杜雪衣和宇文栩两个没武功的闲人，在里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这次多亏了宇文兄弟，不然这一仗可不知道要再流多少血。”杜雪衣边说边以指腹轻抚转轮藏上复杂的纹路。
宇文栩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想不到，我们匠人竟也有些用处。”
杜雪衣正要接话，忽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
“谁！”杜雪衣暴喝一声，话音未落，倏地那人破窗而入，与此同时一柄长剑朝二人丢来。
那人正是卢骁。
他被黑衣人从树上震下后，确实是受了重伤，但不致死，在众人清理战场时，刻意敛了鼻息。因为场面混乱，众人也没怎么确认，便直接把他拖到殿外的空地上，和其他尸体放在一起。
他原本的计划是趁机偷袭皇帝，却不巧被杜雪衣瞧见，无奈之下他只得改而冲进藏书阁。
杜雪衣眼疾手快，一手拉了宇文栩躲过长剑，同时一手抬袖，一支锋利的袖箭射出，原就负了重伤的卢骁毫无防备，袖箭正中心脏。
他心怀万般不甘，表情狰狞，睁着双目踉跄朝二人走来，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但他最终还是倒在了二人身前。
这人最终还是死在杜雪衣的箭下。
杜雪衣看着卢骁的尸体，心中感慨万分，鼻尖处却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她猛地抬眼，立即注意到卢骁身后，一包已点燃的火药正缓缓滚动，恰巧停在了阁中承重的柱子旁......
“趴下——”
杜雪衣大喊着把宇文栩推倒。
说时迟那时快，二人落地的一瞬，火药轰然炸开，砰的一声巨响直冲天际。
高大的承重柱柱础处登时被炸掉了大半，火光熊熊的柱子几近断裂，火蛇沿着柱子飞快窜到梁上，随即将精美的转轮藏点着了，整座藏书阁登时成了一片火海。
杜雪衣在火中挣扎着爬起，直拽着全然懵掉的宇文栩就往门外走：“宇文兄弟，你自己也使点力啊！咱先出去再懵好吗？”
宇文栩这才如梦初醒，终于靠自己迈开了腿。
从转轮藏到门口倒也没几步路，但一旁的柱子岌岌可危，火蛇又在梁上肆无忌惮地飞舞，着了火的装饰也不断噼里啪啦地掉落，无奈之下，二人只能绕上一段路。
眼见即将冲出大殿，门上的火梁在此时却突然显露出松动之迹象，走在前头的宇文栩脚步顿了顿。
就在此刻，杜雪衣一直隐隐作痛的心脏处，骤然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眼前景致霎时间变作漆黑一团，几乎不能视物，好巧不巧，杜雪衣的脚下不知是绊到了何物，或是腿软，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不受控地往前跌去。
在这最后关头，杜雪衣趁跌到之势，拼尽全身力气推了宇文栩一把，径直将他推出门外。
“雪衣——”
混沌中，杜雪衣听到了李征鸿的声音。
好似很远，又宛若就在耳边。
他还是忍不住在人前叫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倒塌。
她也跟着渐渐失去了意识......
***
不知在黑暗中过了多久，许久没有冷暖之感的杜雪衣居然觉得周遭越来越热，似是置身于火海中。
她于朦胧中睁眼，眼前竟是一处着了火的宫殿，所有事物竟是比平时高上许多。
更诡异的是，她压根没有动，但整个身体却一直不断地走走停停，往火海深处走去，似乎在找什么，甚至还在自言自语。
——“到处找不到爹爹，该不会在火场里吧。”
这声音竟然是自己的，还是小时候的自己！
杜雪衣脑子飞速转动，当即排除了离魂、附身之类的可能，好似更像是......记忆重现？
但她自己对此却全然没有印象。
不知绕过多少间火殿，杜雪衣借这具身体的双眼，注意到前方一间房的门前，躺着个珠翠环绕的小身影，这副身体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看到那女孩的一瞬间，杜雪衣心中咯噔一下——这眉眼在十几年后，赫然便是枫华公主李菁容。
“姐姐，醒醒——”小雪衣摇了摇小公主，但她似是在火海中待得太久了，仅仅微抬了一下眼皮，复又不省人事。
小雪衣无奈，只得带着小公主继续寻人，公主长杜雪衣几岁，高了这时候的她一个头，小雪衣换了许多姿势才将她了扛起来。
她扛着公主继续往火海深处去，而被迫见证这一切的杜雪衣，隐隐觉得这个场景似乎在什么时候见过。
正想着，公主在小雪衣的肩上猛烈地咳嗽起来。
——“不好，这姐姐等不了了，必须先送她出去。”小雪衣自言自语道。
小雪衣一面说着一面折返，但是此刻来时的路已面目全非。
“那边，走错了！回来！”杜雪衣想喊却喊不出来，只能干着急。
她如今可是个辨方向的顶级高手，纵使被困在箱子里，只要意识还在，就能准确判断方向和路程。
这边小雪衣正扛着公主跟无头苍蝇似的在火海中乱窜，耳畔突然听到一声低呼。
此声虽小，却宛若一把钥匙，杜雪衣感到脑中封印的东西一下子被炸开，她蓦地明白为何自己觉得熟悉了——不久前在江南，她便做过类似的梦，发出这声音的，正是此刻埋在废墟里的幼年李征鸿。
但这个梦却比之前那个更加清晰。
杜雪衣一时越发疑惑，就算“亲身经历”了两次，但她却依然对此完全没有印象。
这究竟是她的记忆，亦或仅仅是梦而已？
正想着，小雪衣已经小跑着上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