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北境战事告捷,平定叛乱指日可待,而今日七月初七,又正好是李、杜二人周年忌日,国师定是窥得了什么天机,官家这才下旨,于是就有了今日这合婚合葬的盛景......”
——“等等,你们刚有看到两个影子飞过去吗?”旁边一路人打断道。
——“老弟啊。”旁人言语间充斥着同情,“你赶紧去让大夫瞧瞧吧,看看是否患了眼疾,今日已经第二次了。”
“哥!快点!迎亲队伍已经出发了,咱再不快点就晚了!”
“要不是你最近胖了,我也不至于这么慢。”林溟翻着白眼喊道,背上正是他的亲妹妹,吴中友的妻子林泠。
“要不是我轻功不如你,这样更快点,也不用你背着。”
“闭嘴......”
“赶上了!赶上了!在那!”林泠一激动,险些直接蹦起来。
被力大无穷的她这么一折腾,林溟差点一脚踩空摔下去:“安分点!不然把你扔下去......”
二人就这样跟着迎亲队伍到了杜雪衣的豪宅,然而就在落地之时,兴奋不已的林泠脚步骤然停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这不是......吴中友那厮吗?”
只见吴中友打扮得大富大贵,笑得眼睛都没缝了,插着腰站在大门口,赫然是拦门的主力。
林溟见状也抱着手,皱眉思索起来。
“不对,虽然都是娘家人,但我们是堂亲,吴少是表亲,咱们比玉山还更亲近呢。阿泠快走,赶紧去凑热闹。”林溟灵光一闪,竟是得出了此番结论,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林泠直冲向门口。
林泠:“???”
张灯结彩的屋檐上滴滴答答地响。
天顶飘下毛毛细雨,青溪山中亦如是。
贺别一行浩浩荡荡,在临近杜雪衣墓前时,诸乐渐息,独留贺别手中唢呐。音调一转再转,让人宛若置身于一马平川的辽原之上,苍凉悲壮的基调犹在,但在广袤原野中又算得了什么?
风一吹便散了。
唢呐声调渐次拔高,到得最顶处直接拟声鸟鸣,闻得此乐之人,脑中皆浮现出一只盘旋飞舞的凤,其不远万里,越过千山万水终到此处,凤鸣九天,只为求娶心仪之凰——正应了合葬之仪中的“接亲”。
织锦带着银刀门总舵的几人扶着杜雪衣的棺椁,已在墓前等候多时,身后墓碑上的裂缝和箭孔仍清晰可见。
“起!”贺别的声音回荡在青溪山间,二人的棺椁一前一后,往京城之北而去。
“起轿——”城西杜雪衣的豪宅前,贺来高声喊道。
长街之上又覆了一层红。
杜雪衣坐在花轿中,头顶繁复的凤冠珠钗叮叮当当地响,她轻轻掀起红头纱,抬起一角红帘子,红衣,红绸,红花,红炮竹,红色的长街,满目皆是鲜活的红。
此情此景,美好得有些不真实,她突然有点心慌,恍如又回到重生那日,她下意识抬了抬轿前帘子,一遍又一遍确认,前头高头大马上的少年是李征鸿没有错。
渐渐令她安心的还是贺来的唢呐声——这熟悉又豪迈的河东腔,绝非诡谲的陇右腔和随性的剑南腔可比。
这不是梦。
***
近黄昏,京城外,送葬队伍最终停在众人当时发现马蹄铁的草甸上,此处被挖得坑坑洼洼,曼殊沙华花海也早已面目全非——杜雪衣那日以灵魂之体从密道的主道冲上地面,就在此处。
之后,国师以定坟为名将此地围了起来,挖了十几日一无所获不说,甚至因赶时间而未考虑地形地貌,最终发生了垮塌,损失惨重,几乎是前功尽弃。而另一边,杜雪衣当时发现地道的入口,更是在国师的人赶到时就被毁了。
国师担心打草惊蛇,正欲重新想办法时,忽听得二人从山月观回来的消息,于是他心生一计......
叮叮当当,墓穴四周布置了许多铃铛,上面皆刻着招魂铃的纹路。
***
“吉时已到——”
京城内外,合婚合葬的仪式同时进行。
贺来:“一拜天地——”|贺别:“魂兮——”
拜完天地,二人缓缓转身面朝高堂,堂上两把交椅,依旧放着映月双刀和重剑。
贺来:“二拜高堂——”|贺别:“魂兮——”
两人俱是顿了顿,迟迟没有行礼。
上一次拜堂时,正是在这句“二拜高堂”后,变故陡生。
众人诧异之际,却见新娘缓缓伸出手,与新郎官十指紧扣,而后二人堂而皇之地握着手行了第二个礼。
贺来:“夫妻对拜——”|贺别:“归兮——”
贺来:“礼成——”|贺别:“礼成——”
***
繁星自偶然破开的云中显现,细雨又落。
相传七夕夜的雨水,乃是牛郎织女相逢时喜极而泣的眼泪。
新房内,杜雪衣头上的“繁文缛节”被她卸得只剩下头冠,烛影绰约,她百无聊赖,托着腮望着贴满红纸的窗,竖起耳朵听着屋外的喧嚣。
外头可热闹了,有恭维之声,有豪迈之言,有劝酒的,也有发酒疯的,当然还有林泠和吴中友斗嘴叫骂之声......当然,最引得杜雪衣注意的,还是戏台之上,一幕刚唱罢,又开始唱下一场戏来,而且这戏文竟还格外耳熟,赫然便是《征衣歌》。
——“翩若惊鸿倾城貌,谁家儿郎动心弦?
将士不解其中意,笑道此女甚刁蛮。
眸光难移逐影去,咽下千语万般言。”
杜雪衣:“......”
看来自己和李征鸿这故事,除却成为最风靡的说书题材、最抢手的话本、举朝闻名的长诗之外,如今还被唱成了戏。
——“七月七日宜嫁娶,此生定不负朱颜。”
***
“待他日,漫山花欲燃。仙侣彼岸归来看,天下升平贺长安。”
京城外,合葬之礼早已结束,众人纷纷散去,杜雪衣与李征鸿的新墓旁,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