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穿喉,滑入肺腑,浓度与冰块的碰撞间,泛起一丝灼意。 “没听说有婚约啊,据说跟她师兄一起回国的,就是那位,估摸着是一对。” “国外四年,归国邮轮半月,又在一起工作,理想和兴趣都谈得来,只怕早定情了吧。” 又一杯,酒精快要克制不住的灼,像是冰块坠入酒杯的声音,打破原本平静,不断的,翻涌。 “那可真是金童玉女啊!” 好了。 最后一句。 傅容珩放下酒杯,哒,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他背抵着椅背,长腿交叠,醉骨落拓矜贵,军装的冷肃快压不住的纵感,昭然望着远处的身影,忽地轻笑出声。 楚今安背对着他,跟梁商君起舞,黑色法式长裙后半露出雪白的美背,晃眼的白。 偏头发还用玉簪盘了上去,什么都遮挡不住,香肩单薄,玉颈修长,骨感美,线条流畅而精致,后背的两块清瘦漂亮的蝴蝶骨微微凸起,仿佛随时展翅欲飞,线条往下是纤瘦的腰,一手可以轻易掌控折断。 尽览无遗。 大抵是刚刚傅容珩那声笑过于突兀,琢磨不透,让在他身边说话的两个人都停了下来。 他们都是专程从平城赶来参加宴会的官员,平素也不清楚北城风声,自然也不知道楚家千金与傅四爷的种种,此刻一头雾水,又小心翼翼的看着傅容珩。 绞尽脑汁想话,与傅容珩攀谈。 “四爷也觉得他们般配?” 得。 这回直接话到铁板上。 傅容珩就那么倚背看着,笑意轻慢,眉眼间缠绕着的几分微醺,愈发衬着眉骨冷冽,长睫拓下的阴影,若有似无的隐去了眼角那颗淡色薄情的痣。 他漫不经心的抬腕,扯开军装中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咔哒,第二颗,没什么耐心的,毫无章法,却尽显潇洒。 修长骨骸随着动作用力,青筋微微凸起,衬衫下的锁骨若隐若现。 “楚今安。” 清冽如松间风的声音沾染了微醺的低哑,那种磁,像枪上膛,危险,又迷人。 一旦开口,像是对准彷徨的猎物,扣动扳机,不留后路。 就像是——“砰!” 重叠谁的心跳声。 声音分外清晰有力的落下,砸入欢声笑语的热闹中,像毫无预兆的下了一场雪,凉的彻骨,冷的清醒,一瞬将繁荣的景象,都冻结。 傅容珩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也没有提高,甚至是平静的,一如既往的甘洌悦耳。 他坐在高堂上,深邃的眼眸望着楚今安的方向,连表情都平静。 带着几分醉后的慵懒狠戾,一如年少时的高高在上。 他说。 “过来。” 压迫感。 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刚刚搭话的两个人,愣住,脖子好像不听使唤的老旧零件,僵硬转动着,看向宴会舞池的方向。 听得到的,安静下来,没听到的,察觉到微妙的气氛,也跟着忐忑的消声。 这忽如其来的安静,引发了某种连锁反应一样,顷刻间,让整个酒宴,都弥漫上一片被雪倾覆的寂静。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落在楚今安身上! 音乐声还在继续,可舞却半点都跳不下去,双脚像是有千斤重,挪动不了分毫。 楚今安僵直的站在原地,感觉背后烧了火一样的烫,快要被无数道目光给戳穿。 那一刻,她脑袋里只有一道声音。 ——天杀的,傅容珩! 楚今安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来,不出意料的,对上一道凛冽的视线。 他在看她。 楚今安心跳缓沉,凝滞了半拍。 梁商君握住她的手腕,低声:“如果你不想……” 嗤笑声散在空气中,清晰可闻。 傅容珩的视线扫过梁商君牵住楚今安的手,停了一秒,眸光愈发的深寒,最终,停在楚今安的身上。 隔着遥远的距离,他坐着,没动,直直看她,薄唇轻启:“过来。” 这一次的声线,更冷,岑寂。 寒意,侵入骨髓。 是独揽生杀大权的强势。 那身军装肃杀,衬出男人笔挺如松的身形,外人都能清晰感知到他身上浓重的不悦,低气压宛若高山上的暴雪,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一句话唤醒了楚今安年少的记忆,身子骨不自觉颤了一下,下意识的遵从他的话,可一直藏得很好的倔强,偏在此刻不合时宜的冒出来,让她的脚步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楚今安同他对视,僵持。 一秒、两秒。 三十秒。 一分钟。 气氛愈发寂然,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而作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傅容珩却没有丝毫影响气氛的内疚或动容,甚至不受影响。 他长久的看她,仿佛只要她不过来,这样的局面就不会结束。 一分钟,零一秒。 修长分明的骨骼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烈酒穿喉过,一丝火线不知不觉透过舌尖,烧到五脏六腑,然后,化作冰冷的灰烬,风一吹,不留余地。 傅容珩收回了目光。 轮廓仍然清越禁欲,冷到不近人情。 他是落拓潇洒,随心所欲,可现场的僵局,却因为他没再次开口,揣摩不透心思,而得不到丝毫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