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林深处,女孩子背着光抄书,宣纸铺了一地,笔墨未干。 她咬着笔杆子,苦恼鼓起脸颊,一身天蓝色的衣裳如清澈的神水,长发及腰,眉眼绝美。 柒安问他,那盏灯是什么? 容钰淡淡看了她一眼,反问她看到了什么? 柒安能说什么。 难道要说看到他被人侵犯吗? “有断掉的尾巴,好可怕!”柒安托腮,语气夸张,“足足九条!” 青丘狐终其一生修习也不一定生长出九条尾巴,断尾如断命,那种疼痛,剜心刺骨,非外人能知晓。 少年主神用书敲打她的脑袋,微侧着脸,线条清冷流畅:“抄你的书。” 柒安软软哼了一声,过一会儿又突然道:“我以后叫你师父好不好?” 她觉得亲切。 容钰之于她,是救命之恩,也是授礼之敬。 叫声师父,天经地义。 对方似乎被她这句话问住了,许久没回答,那双空到极致的眼眸,倒映着她的影子,平添三分缱绻冷情。 半晌。 他说好。 “师父!”柒安眉眼弯起,没心没肺,无忧无虑,觉得新鲜,她反反复复念了好几声,脆生生的,围着少年,“师父,师父,容钰……” 容钰听她叫,好像又回到从前。 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那一幕如此的熟悉,是陈年旧事中的某个画面,再一次重现,是重蹈覆辙吗。 一不小心,被桌角绊倒,女孩子踉跄扑倒神明怀里。 气息冷冰冰,淡香萦绕。 柒安怔住,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心跳加快,变得沉闷起来。 他总训她,可这一次,却在四目相对间,高挺鼻梁投落一弧冷光,清淡道:“活泼点好。” 那片桃花林承载了太多的记忆,度过了相当长一段安宁的时间。 他是她记忆空白的生命中,最先遇到的人。 “青丘在哪里?为什么没有人说,我听说连华神君的弟子红月就是青丘狐,我想去青丘看看。” “等你伤好。” 小姑娘有些丧气,摸了摸自己圆圆的后脑勺,坐在后山林的树干上,白色衣裳如云雾花海,裙摆轻盈蹁跹随风。 她从树上跳下,偶尔那么几次,会悄悄下山,只敢在附近走,没去过远方。 她在山上太闷,有时候回来,不知是师父没发现,还是沉默默许。 不是很远就没事,他会找到她。 柒安有时候会去找红月,还会碰到红月的师父,连华神君。 她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当上神仙的,实在一言难尽。 嗜酒如命。 倘若容钰是清规戒律,那他大抵就是糜烂放纵,那一身风流,实在看不出神骨,亦正亦邪,反倒像魔。 今天山下很热闹,柒安不明所以,打听一番才知道,原是仙剑大赛,是神君们的弟子相互切磋,长辈们都会到场,倘若哪个弟子表现突出,指不定能被哪位位高权重的长老看上。 不知道容钰会不会去?算了,他喜静。 想想九重山上永远的寂静,连仙剑大赛的神君们都下意识避开九重山。 她唏嘘不已。 怎么会有活得这么孤独的人? 倘若这是成神的代价,不要也罢。 柒安可受不了什么三千条清规! 连华神君看到她,撑着下巴,蓦地发笑,懒懒倚着白玉凭栏,红衣妖孽:“小九尾又来了啊。” “别这么叫我。”柒安很纳闷,自己从来没在他面前露出九条尾巴,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好啊,小九尾。”连华拎着酒壶,桃花眼肆意张扬,鼻梁高挺,映衬了身后浮华的白玉宫殿,“九尾狐世间罕见,只是瞧着你,倒不怎么聪明。” “瞧你看狐的眼光,大概你也是如此。”柒安客客气气的真挚回答。 “伶牙俐齿。”连华若有所思,“你敢这么跟容钰说话?” 柒安不吭声了。 “想不想看比赛,让红月带你去。”他蛊惑她,“一次而已,凑个热闹,容钰不会说什么。” 红月提剑过来,看到连华和柒安,脸色微变,低声叫了句:“师父。” 柒安发现这俩人都喜欢一身红,该不愧是师徒吗? 一个风流潇洒,一个骄傲明艳,还挺配。 可惜师徒恋要遭天谴,应该不会有人傻到这么做。 连华点了下头,嘴角笑意滑去,桃花眼捎带几分醉意扫过红月,停在她手里的剑上,颇为自嘲又调侃:“你这刻苦的,让为师好生愧疚。” 红月抿了抿唇,说:“今日仙剑比赛,我会为您赢得第一名。” “跟我多久,我不看重这个。”连华没什么兴趣,挥挥手,转身离开,临走前含笑跟柒安打了招呼,让她下次找他玩,又对红月说。 “对了,你带她去看看比赛,把她藏好,九尾狐不好露面,别惹是生非。” 柒安赶忙自证清白,白衣规规矩矩,仙气飘飘,两只柔软蓬松的狐耳从乌发中冒出来,抖了抖耳尖,声音软糯严肃:“我才不会惹事生非。” 红月悄然握紧双手。 她不甘承认自己的害怕,可还是害怕柒安一次次抢走自己的东西。 “您不去吗?” 连华歪了下头:“酒醒再说。” 红月有些失落,睫影扫落,精致眉眼蒙上了浅浅的尘埃。 连华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