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还记得哥哥倒下的那日，他全身没有一块好皮，楚辞跪在楚修稷面前，前方无数的玄鹰军将两人牢牢护着，形成的一道万人的人墙，大军浴血奋战厮杀震天，但楚辞已经听不见了，她抚着楚修稷的脸只知道眼泪是烫的，但是哥哥的身体却是凉的。
“婉婉别哭。”楚修稷躺在血泊里，微弱的声音伴着嘶哑慢慢的唤着楚辞。
楚辞眼里大颗大颗的掉，俯在哥哥身上只求能再近些，听的再清些：“哥，你会没事的，相信我，”
“相信我啊哥。”楚辞一遍遍呢喃：“你会没事的。”
楚修稷咧出一抹苦笑，但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但天降刀在他手里却被握的很紧。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蛮夷被压制太久，此次耗费举国之力反击，纵使玄鹰再强，也难免马失前蹄。”楚修稷吊着气，仿佛要把所有的事一次性说尽，
“哥哥求你，带他们走下去，如若真的能活下去，答应哥哥。”楚修稷眼睛充血，但依然紧紧盯着楚辞：“紧紧握住它，无论何时都不能拱手与外人，成为他人垫脚的阶梯。”
楚辞感觉到哥哥的声音越来越弱，连忙试图拿开天降刀，她现在只想握紧哥哥的手，但是却怎么也争不开：“哥哥我不懂带兵，哥哥你会好起来的。”
她无措的开始揉搓楚修稷的脸。试图想让冰冷的血液再暖起来。可是楚修稷的血早在厮杀的时候流干了，哪还暖的起来。
“你懂。”说完，楚修稷开始剧烈咳嗽，脸色越发难看。
“父亲常说，你的思绪筹谋远胜于我，就连功夫也不落分毫，可惜就是个女儿家，不然这将军之位定是非我而你。”
“你看。”楚修稷看向前方，楚辞顺着望去。
玄鹰大势已去，楚修稷也已经奄奄一息，但玄鹰军依然还在前仆后继，试图扭转战局。
前方嘶吼震天，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呐喊，无数英魂战死沙场，数万百姓惨遭屠戮，天降刀没了力气，终于软趴趴的滚落在楚辞手边，楚辞眼底的泪瞬间涌出，她不敢再回头，不敢再回头他一眼。
她的哥哥楚修稷自年少成名，天资卓越，在他的镇压之下，蛮夷数十年再不敢踏进边境一步。
但，蛮夷可汗浪子野心，不甘埋头做低，率举国之力大举入侵倾巢横跨赤黎河而出，乘其不备屠穿了漠南六郡，意欲颠覆晋朝的统治。
时近凛冬适逢变边境休牧，玄鹰军本就辎重不及，反之蛮夷一路烧杀抢掠夺得战机，人困马乏，楚氏全数殒灭，玄鹰死伤无数。
事到如今，楚辞站起身，只见尸山遍地，万里血海浸黄沙。
她用天降将白色衣裙划下一抹长条，戴在了额间，祭奠死去的万里枯骨魂归故里。
少女眼中早已不复泪水，只剩下一往无前的决然与不惧生死的决心。
她破声大喊：“我乃晋元将军楚修稷！不破蛮夷！誓死不休！”
血色的画面充斥着死气，河水被染的透红，尸体堆积成山，楚辞踩在上面，望不到尽头的敌人一个接一个上涌，无穷无尽的鲜血挥然而下，印的楚辞双目通红。
地下倒下的军旗早已这场屠杀摧残的破败不堪，楚辞目不转睛将它捡起，她额间带的织带已经被染的透红，她将它绑在旗尖之上，赤色的旗帜被她高高举起，旗帜与织带飘着血滴，站立在无声的硝烟里。
冲杀声和哀嚎接替相交，声音杂乱无章，楚辞脑袋开始轰鸣，忽远忽近又随之渐渐缥缈，声音越来越远，视线随之模糊不清，疼痛从身体各处争相涌来。
声音与画面随着风沙的推移慢慢消失殆尽。楚辞再也支撑不住。
“扑通。”一声。
楚辞直直向后倒下，黑暗一片，再无知觉。
***
侍女闻声撩开车帘。
初夏未至，楚辞穿着单衣，已经翻落锦榻挣扎在地，黏腻的薄汗包裹的楚曌的身躯，她此时脸色惨白，神情痛不可言，侍女示意马车停下慌忙上前扶起楚辞。
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三年了，但每每午夜梦回之时，那些画面便像毒入骨髓般挥之不去，她蜷曲着颤抖着，双手想似抓住什么东西，却又不敢面对现实般停滞不前。
这是挥之不去的痛，是病，是心病。
一碗汤药下肚，那些梦魇与回忆惨叫与哀嚎才渐渐平息。
楚辞接手的三年来，玄鹰比之往昔势头丝毫不减。
在楚辞的带领下近年间也是从未有过败绩，皇帝年年传召楚修稷回京意欲封赏，楚辞都是以敌寇未清，无颜面圣为由打发了。
三年后蛮夷再无动静，终于献上降书，彻底请战。
楚辞不得不回京述职。
侍女本是想将楚辞扶起让她试着坐下，但她此时虚弱的像滩烂泥，身体软的可怜，便也只能作罢。
“主子此次发病昏睡了两日。” 千计放下已经空了的药碗，不紧不慢的又沏了杯清茶静置一边放凉：“此处已到京郊，不出一个时辰便能抵京。”
楚辞半睁半合的眼睛看不出情绪，只觉虚弱非常。
楚辞微微点头，并未多说，梦魇过后的血腥占据了她全部思想，常年的梦魇让此刻的疼痛也显得有些麻痹。
半晌
楚辞的视线渐渐显出清明。
“千计，”千计跪下，叩首待命。
楚辞眼波平静：“你们叫了我三年的主子，跟了我三年”
“我跟哥哥像吗？”
“主子，本就是我等的将军没有像不像一说，”千计叩首，并未起身：“但主子，您的样子？”
“无妨。”楚辞应声：“哥哥自成名那日起，便从未回过京城，也未与京中有过瓜葛。”
“只是京中权贵遍地，皇帝对兵权虎视眈眈，山雨欲来风满楼。”楚辞问：“什么时候来呢？”
玄鹰太过显眼，话说过满则溢，当年蛮夷就是逼急了才会不顾一切制造了那场血流成河的悲剧。
若不是皇帝年年传召，加上蛮夷此时签订了休战契书，楚辞这辈子也不想和朝堂有任何牵连，当年玄鹰军所向披靡，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