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身边,锦衣玉食,等着日后继承爵位。”
——启儿……启儿为我舞剑助兴。
“而把你们,丢到千里之外的朝歌,不管死活。”
——父王……
父王。
殷寿如今已经不会再为父亲的偏心而难过。父王待人冷淡苛刻,他需要他,却不爱他。即使他在战场上为帅将,领兵踏平冀州,归来也不过是个父不疼的次子。
父王只在乎那永不朝商的苏护的头颅,就连一句关心的话语,也不送给他带着一身伤痕,历经殊死搏斗方才从冀州回来的二儿子。
王兄看他的眼神,更是心安理得,甚至有些得意与鄙夷:这是我的弟弟啊,一个大英雄,一个臣子,再有能耐,也只能为我所驱使。
上面的是君,是下一任天下共主。而他这个功臣屈居下坐,看他们父慈子孝,只觉荒谬。
父王真的希望他平安归来吗?若有一日功高盖主,留给他的,必是死路。
可他已经长大了,没有人可以再摆布他,即便是天,也不能!
“谁,能杀了自己的父亲”,殷寿蛊惑着四大伯侯之子,“就能取而代之。”
“你不杀父,父有一天必杀你。”
○
——何为天下共主?
——随意将一无辜之人斩杀于大殿之上,他将如何对待天下百姓之性命?”
——我父王为了百姓……
“我父王为了百姓!”
殷郊在噩梦中惊醒。他竟认为这是个噩梦。而当看到昏黄的光晕下,可见一道纤柔身影,他又觉得这才是梦境。
“终于醒了?”
黄朗心将温热的吃食放在殷郊身旁,这本不该她来做,无奈姜王后如今实在是太忧心了。大王宴请四大伯侯,可四大伯侯突然成了大商的罪人,姜王后等在殿外,只为等兄长活着出来。
那不仅是她哥哥的活路,更是姜氏与殷郊的活路。
室内安静极了,见殷郊只死死盯着吃食却不吃,黄朗心想,怕不是他此行追封神榜,伤了脑子连带着四肢也不健全了。于是又把饭菜端起,亲自喂他。
果然还是在做梦吧。这梦……也不太真实了。
可他为什么就是不愿醒呢。
黄朗心喂一下,他吃一口。时光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他记忆中的冰冷都染上了些许温情,初见那晚的月夜寒灯晃晃悠悠,连带着他的心也没有个着落之地。
很喜欢,很喜欢她……
“殷郊。”
“洪儿很仰慕你这个哥哥。”黄朗心如此说道。
透过他的眼神,她知道了——他那无法言明的感情。
忽觉饭菜好苦。殷郊没有任何异色,继而问她,如同闲话家常:“那洪儿的母亲呢?”
她太过云淡风轻地拒绝,甚至不与他表明,而他执意要个答案。
见黄朗心避而不答,他又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问道:“黄朗心,对我,是怎样的感情?”
没有别的身份,只单单的,你,我。
“我……”
“我视你母后为长姐,我的儿子是你的亲弟弟,你敬重的父王,是我已嫁之十年的丈夫。”
他怎会这样天真。他只求一个真情,却不可能不涉及他们各自的身份。从伦理上讲,他们,就是母子。
黄娘娘放下手中吃食,学着姜王后的模样,伸手梳理着殷郊凌乱的发髻:“你说,我对你应是怎样的感情?”
“我知道,你这个年纪正是少年思慕。”
“以往你只一心在随父成就大业,现在闲暇了便容易多思。兴许是我当年送去质子旅的物品让你产生了家的依赖,叫你对我表错了情……”
“够了!!!”
一声怒喝止停了黄朗心的话。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殷郊有些羞恼,颇为孩子气地将他以往的克制与感情全部发泄出来。他看出黄朗心不想听,可他偏要她听。
“东西,从一开始我就一个没留。”
“你应该知道的吧。不然为什么后来,送来的全是姬发喜欢的……”
傲气化作眼中似有似无的泪,溢满了他的情,仿佛是她欺负了他。
“你这只是玩具被抢的小儿心性,你……”黄朗心又打算说些什么劝他,却无法再说出口。
炙热的吻伴随着泪水落下,她终于看到了那颗直白、纯粹、为她跳动着的心。
可玉莲是无心的。
殷郊忽又抬眼,却仿佛沉入冰天雪地,再无余温。他想起冀州那场将他掩埋的雪。他感到窒息。
——指摘无法得到回应,爱亦然。
他所有的勇气骤然全部消散,一时间局促地不知怎么安放自己的手脚。
“我,我……”
“吃饭。”黄朗心打断他那说不全一整句的支支吾吾,将一旁的饭菜又放到他手心。
他今日还有空思情,来日可就不一定了。大王诏四大伯侯与其子共入殿中,就像是一个讯号。一个蛟龙失首、猛虎无牙的讯号。
届时这个陷入梦魇还要念着“是我的命重要,还是父王和天下的百姓重要”的殷商太子,又将如何?又能如何……
大殿之上,父子相残。
崇应彪自然爱他父亲,可他更爱自己。一次又一次他能第一个向殷寿下跪,也能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第一个将剑指向自己的父亲。
大王以情势相逼,以兵众相迫,如若不举起这把剑,冀州城下苏全孝的下场,就是他们的下场。
在朝歌,殷寿为王,在此大殿,无有能反者。他只是在玩弄着这些人的人性,让这些质子如他一样——弑父。
“儿啊——”
鄂顺终是拔剑,却转身攻向了殷寿,他明知自己必死无疑却依旧这么做了。如他名字那般温顺的人,成了一个反叛者。与他父亲,同生共死。
姜文焕看着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的父亲只能摇头,他不想……
“姜文焕,你现在是东伯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