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饶谁。
……
二人胡闹一阵,日头西斜,灵希拽上凌煦的手向山顶奔去。
灵希与凌煦并坐在杻阳山顶,瞧着眼前火红的日头耀得云霞烂漫,远处几片薄云拢着形态各异树木葱茏的峰顶,两只孤雁时而穿云上,时而淹没入云海,直到绝眦之外。
二人心下都道,先前竟没有一日觉得落日如此壮观。
“阿希,我也曾经囿于前尘往事……但往昔不鉴,来者可追,更遑论你梦中的只言片语,何必让它困住你呢?”凌煦言语平静,却有一种浑厚的力量,安抚着灵希的思绪。
“我只是想搞明白,何谓梦何谓现实,若是庄周梦蝶——”
“不管你是庄周还是蝴蝶,我都会在你身边,这便是你我比真金还真的现实。”凌煦望向灵希,坚定答道。
此时灵希发间还垂着水珠,他探手轻轻抖落,施决为她烘着头发。凌煦想到方才水下见她衣袂飘逸,不由将她有些松散的衣领向上提了提,才避过眼去。
灵希苦笑,带着些自嘲的意味,她远眺躲进云头的残阳,浓重的时不与我的悲哀向她席卷而来,拉扯着她直往高崖之下,
“从前我羡慕人族短短一生,爱恨嗔痴浓烈非常。如今,要我成为人族万万人之一,去老去死,我却怕了……”
凌煦自知灵希心中的恐惧与悲恸远比她说出口的更加深重,一时无法坦然承受才是常理。
他面上还是一派温柔,搂过她肩膀玩笑道,“惜取四时,垂怜眼前。若不愿知交零落,还不乖乖与我回天,天上延年益寿的方子多得是,保你活得比三桑还要久。”
“三桑最是长寿,这是共主定下的规矩,小心逆天而行,遭世道报应。”灵希不禁发笑,过后又是长叹一声,手指捻着身旁的细土。
虽然伤时,却倘若实在无可奈何,真还不如及时行乐,免得惹他也不快活。
可是若有选择,灵希宁愿在凡尘俗世不可寻得的角落,独自藏着潦草一生,好过饱尝与他越走越远的折磨。
二人静了好一会儿,凌煦悄悄勾上她玩泥巴的手指,慢吞吞小声道,“当时不知浣浣凶险,并没有袒护阿迦?之意,我与她还没有你我这样的交情……”
过去百年,他日日牵着灵希的手,如今她醒了,凌煦却不知为何扭捏了起来。
灵希闻言慌忙将手指头抽走,顿觉脸颊发烫有些羞赧,却佯作大方道,“谁要你解释这些……”起身便跑开。
凌煦赶忙跟上,二人又是一路笑闹。
……
二人走到半山腰已是上灯时分,凌煦正想捏决唤朵云来,却听闻:
“莫急着走,怎的醒了也不来通传我这个救命恩人一声。”
这话音由远及近,荏染倏地从云头飘然而落,正对上凌煦的朝宗节。荏染轻笑,“这是何意?”
凌煦深谙荏染手段狠辣,此时发难必不会善罢甘休。他隔在灵希与荏染中间,手上朝宗节已是蓄势待发,“我当是什么山野妖精,原来是荏染神君,不如顺道一同回天再叙?”
灵希眉头微蹙,一个萦怀已久的疑问油然而生,“你如何知道五味子的解法?”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非你密友,自然是你的宿敌。”荏染倒是坦诚。
“你救我一命,我自会报答,”灵希虽记不起她,看她这番情状,必是有些仇怨在身上,“若是要寻仇,也得将原委辨个明白罢。”
“小太子,将她留下,你滚回天上去。”荏染下巴扬起,不客气道。
凌煦见她不肯罢手,也不与她废话,手持朝宗节飞身而上,直冲荏染要害。
朝宗节在夜色中迸发出霹雳的火光,将荏染覆着轻纱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更为她添上几分阴鸷。
荏染一步未退,手上发力竟是握上朝宗节的末端。
凌煦激起周身修为施决,朝宗节一节节打着旋,强大的力道让荏染也顶不住腾空旋了几周,落脚于一十人合抱粗的树干之上才堪堪稳住身形,“好小子,从前竟是小瞧了你。”
人间草木不堪朝宗节的摧折,逐渐出劈裂的声响,荏染冒险利落收手,朝宗节直穿透树木,再一撤,电光火石之间已将巨树劈成两半。
荏染见凌煦有些本事,不宜硬来。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来,对着晚风一吹。
霎时间,烟雾将整座杻阳山拢起,一股幽香袭来,灵希惊道,“阿煦小心,烟雾中她可处处遁形……”
话音未落,灵希只闻皮肉割裂之声。
荏染广袖一拢,收了雾气,右手上仍握着朝宗节,而朝宗节的末尾已穿透凌煦肩胛,将他死死钉在被摧折的巨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