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这已经是此夜第五次从窗玻璃那儿传来响动。晚上并没有大风,甘棠心里也清楚地知道那响动到底是从哪儿产生的。
是那只狗。
一只身形瘦削的田园犬,通体精短的黄色毛发,肋骨间的阴影在黑夜的怂恿下向四肢延伸,形成了黑色的足。后腿的黑色给这只狗身上可怖的血迹打了掩护,使其看起来不那么吓人。不过这也没什么,对于甘棠来说,可怖的事物她看得太多了,早已经习以为常。
她也知道,那立于六楼窗户外的小东西,早就已经不单单是一只狗了。
从那个小东西的口中时不时发出一些不成调的呜咽,听起来很急促的样子,可当甘棠走近外窗,它又消失不见了。
“是在怕我吗?”甘棠如此猜测,只得止步,又走了回去。她坐在床沿边上,从床上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刷起了最近的热搜新闻。
一条醒目的热点新闻播报,说是H市大学城旁边的步行街发生了一起坠楼事件,当事人经查明是H农大的一名研一学生。新闻话题里有些人在讨论,有说此人是感情失意,也有说此人是受到了黑心导师的不公平待遇,还有些人站在其家人的角度大骂死者自私……
甘棠正翻到另一条截然不同的事件版本时,突然窗户那边又传来响动。
“嗒……嗒……”
是它。看来还没走呢。甘棠似乎对一些小动物鬼更有耐心。
这时甘棠没有再立即走过去,而是灭掉手机屏,猛地一抬头,目光直直地投向那只小东西的眼睛。那只犬鬼似乎被惊到了,耳朵垂得更低,从她的角度上,可以看见那只小狗的耳尖在微微发颤。但因着与甘棠对视上,它动也不敢动,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站那儿。”甘棠学着一些训犬视频里训犬师的样子,发出简短的指令。
那只犬鬼身体看起来更僵硬了,如同被冻住了一般。甘棠不经意间扫视到它腹部的血迹,那只狗的左后腿以非正常的角度扭曲着,而从大腿内侧往上,则是一条很深的几乎要将内脏显露出来的撕裂伤,黑色的血液在往下滴。
甘棠知道那并不是血液,而是它临死前被刻在灵魂上的印记,那是它的恐惧,那是曾经夺走它生命的恐惧。仔细看,这只狗的肋骨也断了几根。
她慢慢地朝它走去,缓和了语气,试探着问道,“你怕我对不对?”
小狗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它已经注意到甘棠很久了,它一直在街上游荡,那日还亲眼看见甘棠将一个比它强大很多的人鬼用术法给弄消失了。
“可你仍然要找我,你要我帮你?”甘棠继续猜测道,她走到了窗边的位置。
由于距离的拉近,甘棠注意到这只犬鬼的两只耳朵孔里也汪着黑色的血,整个身体不仅仅是瘦削,而是有些……扁。综合来看,这只狗像是被车辆撞死的。是要帮它寻找那个肇事者来复仇吗?她不是没见过那些因意外而亡的小动物的魂魄,只是一般都是在阳界停留一小会儿就会归入地府,并不会长时间逗留。
“进来。”犬鬼不会说话,甘棠想着试试看当时在林家村的套路,用灵力去探一探它的生前记忆,这招式当时林家二姐和阳炎石都用过。她此时并没有考虑到给具子都加业绩,小小的一只犬鬼的怨气,估计也加不了多少。她是被这小东西宁愿赌上魂飞魄散的意念所触动,同时也很好奇。
小狗哆哆嗦嗦地穿过玻璃,甘棠伸手触到它的眉心,眼瞳竖起,泛出金绿色的微光。她没有将灵眼完全使出,生怕伤到了它脆弱的魂魄。
灵台所现,是大雪纷飞的冬天,很冷,漫天的雪花仿佛凝在了她的鼻尖上,积了薄薄的一层,自己所呼出来的白气对于融化这雪也显得有些余力不足。甘棠看见了这犬鬼眼中的世界。
它是在冬天的时候被车辆撞死的吗?现在已经是夏季,停留那么久都没有入地府吗?属实很罕见!
甘棠以很低矮的视角水平面看见了泥泞的雪地,水泥地上一滩一滩的脚印里存着浑浊的雪泥,稍远的雪地上有一些更稀碎的车辙水迹,那水近到能溅到自己早就冰冰凉的眼皮上,会被冻住的吧?
她从那脏污的水面上看见了一个倒映在其上的单薄的少年身影,逆着光,正在朝自己走来。
但还未待她看清楚那人是谁,忽地,指下的犬鬼往后退了一步,转身从玻璃窗内冲了出去,停止了她与它之间的记忆传送。甘棠不由一惊,她将恢复过来的视线投向窗外,只见那犬鬼在楼外的半空中反复做着从六楼坠向一楼的动作,来来回回。
“是要我去一楼?”甘棠问它。
“汪!”她听到了这只小狗的第一声犬吠,它终于鼓足勇气对自己汪汪叫了吗?算是暂时信任自己了?
甘棠看向手环上的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说老实话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出门。且不说此时的外面早已是阴气浓郁,鬼市繁荣;那些游窜在夜晚小巷中的活人变态才是更可怕的存在。她治得了鬼,却耐不了人。
“汪!”那只犬鬼这一声使了更大的气力,叫得更急切,甘棠看见它的形态边缘有些散。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甘棠想到那个少年。他是谁呢?
犬鬼身上的黑色血液往下流淌得更快,在周围形成一滩很大的规模,如同液体的黑洞般吞进去浅白色的月光,那是它的恐惧在滋长。
算了。
甘棠从书桌抽屉里找出一瓶防狼喷雾,塞进随手拿的一个小挎包里,又返回去取手机,手机的页面还停在刚刚看的新闻话题下,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那话题其实是半个月前的内容了。
甘棠在想要不要给苏世发一条我出门一趟的消息,打了五个字又迅速删掉了,苏世要是知道了,铁定不让她这时候独自出门,给苏眠说更是徒增一些担心。苏世说不定要陪自己一起去,首先他可能已经睡了,这样打扰他实在任性,而且那只狗还在唤她,等不及的。
她想到了具子都。是了,鬼差大人还是能治一治阳界的凡人的。想到这,甘棠索性把小挎包扔到了床上,只将手机塞进了口袋里。
她火速下到了一楼,那小狗尾巴摇了摇,往前面奔跑起来,跑两步就停下来,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