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惊蛰。
大地回春,春雷始鸣,又到了农忙的季节。
金顶乡因金顶峰而得名,山上盛产白果,可入药,可煨汤。
每到秋冬季节来临,自山顶而下,直至半山腰,都会被披上一层金黄色的“薄纱”,如梦似幻,恍若仙境。
乡间的小道上,一个皮肤黝黑的八岁少女,时不时的抽着鼻子。
少女名叫徐幼柠,一路随着父亲逃难到金顶乡,运气不好,他没能熬过前年的冬季。
徐幼柠时而踢动脚边的石子,时而拔起一两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与往常一样,今天又没讨要到吃食。
乡镇口总会有一位跛脚的老叫花子,摇着小碎碗,来回走着,时不时的会喊上一句“行行好,行行好。”
远远的,他就瞧见了那个面似黑炭的小丫头,几根小脚趾窜在鞋子外头,身上还套了件不比她人矮的长衣,浑身上下破破烂烂,与她脸上的高傲神情形成鲜明对比。
老叫花子像见了鬼一样,哆嗦着手,捂着自己的小破碗,向不远处的巷子里窜去。
“老叫花子,你的拐棍不要啦?”
徐幼柠右手拄着拐棍,邪魅一笑。
老叫花子高举着小破碗,撕破喉咙的叫喊着:“你别过来啊!”
这小丫头天天来抢他好不容易讨来的吃食,这一次说什么他都不会再纵容她了!
“哎呀,我就是好心,你看我把拐棍给你放这。”说着徐幼柠慢慢的方下手中的拐棍,“我现在就走。”
徐幼柠也是说到做到,果真放下了拐棍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应该是真走了吧?”老叫花子左右瞧了一眼,心里想着。
他把高举着的小破碗慢慢放下,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里,拖着不灵活的右脚,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动。
“看来是真走了。”
老叫花子感叹一声,弯腰去捡那根躺在地上的拐棍。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墙边探出了个小脑袋,正仔细的观察着他。
“必须得趁他起身的时候,抢过那个碗!”小丫头眼珠一个提溜,想好了战术。
“快把碗还给我!”
徐幼柠四指托着碗,大拇指盖在碗里的半个馒头上,稳稳的抓着。
无他,唯手熟尔。
“你这个小家伙,每天都来抢老花子的东西,讲不讲道理了?”
老叫花子慢慢靠向墙角,也不去争抢,只是嘴里嘀咕个不停。
“别叽叽歪歪了,喏,碗还你。”徐幼柠左手将半个大白馒头护在心口,右手将碗递还给老叫花子。
以前她还摔过老叫花子的碗,当时给他气的,整个人蹦起三尺高,完全不顾那条有些残疾的腿,惊的她直接拍手叫好。
不过现在不会了,因为她明天可能还得靠这个碗,才能混到口吃的。
徐幼柠靠在老叫花子身旁,啃着手里的半个大白馒头。
“小黑炭,前些日子不是听说,李二娘要认你当儿子么,怎么,没答应?”
老叫花子狐疑的看着徐幼柠,要不是他年龄大,他倒是愿意给李二娘当儿子,只是人家不要啊。
“慢点吃。”
徐幼柠咽下馒头,认真讲道:“我娘说了,不能偷,不能抢,不能丢了姓氏,不能为奴为婢。”
老叫花子皱了皱眉,“那你刚才在干嘛?”
“我那是借,迟早会还你的。”
“迟早的!”
这话倒是耳熟,他听了没八百回也有两百回了。
说实在话,老叫花子腰间还藏着小半颗碎银子和几枚铜板,那都是他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为的就是防止他哪天讨不到吃食,而小家伙又饿着肚子。
他宠溺的摸着徐幼柠的小脑袋,这小家伙来回挣扎个不停,说来小黑炭也惨,前年死了爹,去年的冬季又极为漫长,本来还有两个与她年岁相差不大的小花子,也都冻死了。
老叫花子也是觉着奇怪,这小家伙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当时在乡镇内的巷子里找了大半天,也没找着徐幼柠,最后他手脚被冻得发紫,无奈之下只好回了山洞,本以为徐幼柠注定是活不下来了,没想到一开春,这小家伙又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老叫花子一直有这个疑问,可是每次问她,都没个结果。
镇子口人来人往,根本就没人会注意到这一老一少两个花子。
“想狗子和二虎么?”
徐幼柠摇摇头,没好气道:“想他们干嘛?”
“没良心,你就没点惦记的?”
徐幼柠总是大大咧咧的,好像什么事都不会对她造成影响。
“有啊!”
老叫花子看着她,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别处,正是一个扎着草棍,插着糖葫芦卖的贩货郎。
“要是能吃上一串糖葫芦就好了。”
徐幼柠本能的想咽咽口水,可是发现自己的嘴里干燥的很。
一个板栗敲在她的头上,只听耳边泛起老叫花子的声音,“趁着年轻,去学点本事,再不济,明年入冬前,去山上摘点白果子卖,也比现在强啊,难不成要学我,当一辈子花子?”
徐幼柠揉揉小脑袋,难得的没有吭声,径直向小溪边走去。
早些年,她就听老叫花子说过,说这小溪的尽头,是神仙居住的地方,金顶乡之所以能够那么繁荣,全靠山上的神仙保佑。
“只要能被神仙看重,没准就能衣食无忧了。”
当时老叫花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都是闪着光的,她从没见过老叫花子这副模样。
徐幼柠沿着小溪向上望去,语气冷漠道:“都是骗小孩儿的。”
她早就顺着小溪上去找过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神仙。
徐幼柠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水,溪水冰凉,可她却不管那么多,小脸靠近那捧水,在脸上反复揉搓,几次过后,又掬了一捧,靠在嘴边慢慢喝着。
立春已经过了一个月,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