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不见,萧有田像是老了十岁,衣衫破旧,胡子拉碴,一双发黄的眼珠满是血丝。他的样子变了许多,但眼珠没变。
星雨想起十几年前那次骨折,被哥嫂嫌弃,在他家里住了一年零两个月,天天面对的就是这双毫无生气的眼珠。因为这个,村里人对萧有田都另眼相看,平日里烂泥糊不上墙,没想到还有这份担当。这萧有田虽然是哥,从小蔫里吧唧,在家中说话还不如妹妹有分量。妹妹嫁了就跟潘星奎混在一起,好像他的马仔。日长月久,硬生生地把自己混成了潘家的一员。
星雨浑身一震,脱口喝道:“滚!马上滚!”
安静的咖啡店被她这么一吼,所有的人都扭过头来。陶然吓了一跳,小声道:“星雨,怎么了?”
她用力咬了咬嘴唇,狠狠地看着萧有田,不再吭声。
后面一位女大学生不乐意了,正色地说:“农民工也是人,人家怎么就不能喝咖啡了?不带像你这么歧视人的,什么素质!太不象话了!”
“对不起,这位大叔,”陶然赶紧跑过来息事宁人,“您请这边坐。”
“我不坐!”萧有田满脸通红,大声嚷道,“我要见你们老板!”
蓟千城闻声走过来:“我是经理,怎么了?”
“我在这买咖啡,服务员让我滚。”
蓟千城眉头一皱:“潘星雨,向客人道歉。”
她一声不吭的站着,牙关紧咬、神态抗拒。
“付钱买了咖啡,就是店里的客人。”他的火也大了,“你怎么能对客人爆粗口呢?”
“……”
“潘星雨?”
“对不起。”她只好说。
四周人声喁喁,而她的脑袋却是一片空白。脑门子的汗滴到脸上,伤口痛如刀割。她不知道蓟千城说了些什么,陶然终于把萧有田请到了窗边的座位,为了安抚,蓟千城特地走过去跟他聊了几句,送去一盒免费的甜点。她麻木地守着收银机,机械地点餐,直到打烊,这才更衣离去。
她不知道萧有田是怎么找到的自己,猜他一定没有走远,果然,出了店门,下了台阶,还没走到公汽车站,一个黑影从树丛里窜了出来,将她拦住。
“星雨。”萧有田将手里的烟猛地吸了一口,扔到地上,用脚踩住。
她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他快步跟上,一把拉住她的手:“是你哥让我来找你的。”
她用力一甩,将手甩开:“找我?找我干嘛?”
“他同意我娶你,收了我十万块钱彩礼。”他继续拦住她的去路,“你要么跟我回家,要么还我十万块。”
“萧有田,你怎么可能会有十万块?”星雨冷笑,“一百块都没有吧。”
“手气好,买码中了六万,向人借了四万的,不信问你哥。”
“我还有个爸,我哥说了不算。”
“你爸?你爸更狠。他要十八万八,我好说歹说才变成了这个数。”
“放手!再不放手,我就报警了!”
“报什么警,小两口亲热,警察才不管呢。”萧有田猛地拉住她的胳膊,用力往怀里一扯,歪嘴笑道,“星雨,你忘了小时候我是怎么照顾你的?椰子刚死的那几天,要不是我过来接你,你已经被你哥揍死了吧?这可是救命之恩啊。田哥早就喜欢上你了,好不易发了笔大财,也全都花在你身上。”说话间忽然低下头,将嘴凑到她的头发上深深吸吮,“好香啊,你用什么肥皂洗头这么好闻?跟哥哥回家吧,星雨。”
她大怒,对着他又踢又踹,无奈个头矮小,根本不是对手。越是挣扎,他拽得越紧,怕她喊叫,用力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马路后面的树荫下死死搂住。正在这时,星雨看见马路对面有个人骑着自行车向东驶去,她对着萧有田的手猛咬一口,不顾一切地叫道:“救命呀!”
那人闻声猛一刹车,一个急转弯,向他们直冲了过来。
她认出是蓟千城。
眼看到了路边,蓟千城从车上跳下来,一把扭住萧有田的衣领,将他从星雨的身边扯开,冲着他就是一脚。
萧有田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卧槽!”蓟千城骂道,不等他起身,扑过去对他就是一顿猛捶。一直捶到萧有田鬼哭狼嚎,星雨怕出人命,这才拉开蓟千城。
萧有田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样子狼狈极了,一脸是土,鼻子也出血了,“呸呸呸”地往地上吐了几口沙子,借着路灯,这才看清是蓟千城,不禁气急败坏地指着星雨对他吼道:“你知道这女人是谁?我未婚妻!她哥让我来找她聊彩礼,妈的你插进来算怎么回事?”他说得振振有词,但乡音很重,星雨打赌蓟千城根本听不懂。
不料他居然听懂了所有的关键词:“未婚妻?也就是说,她还没有嫁给你啰?那在法律上,她就跟你没关系!”他一把扭住他的胳膊,“潘星雨,打110报案,说有人当街劫持妇女。咱们到公安局说理去。”
萧有田一听“公安局”三个字,猛一甩手,撒腿就跑,一瞬间就没影儿了。
* * *
因为帮忙赶走了萧有田,蓟千成说要请星雨吃宵夜,星雨没好意思拒绝。尽管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萧有田挨了一顿打的可怕后果:他肯定会向哥嫂告状。潘星奎拿了十万彩礼,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何况还有萧金桂在旁边煽风点火。这么一闹,没准把哥嫂一家都招过来了,那可怎么是好。
“前面有个满福杨记,”蓟千城问道,“你吃过么?”
她摇头。
“那走吧。”
“啊?”
“去吃啊。”他懒洋洋地说,“江州最正宗的兰州拉面就是它了,我让老板给你多加香菜。”
她磨磨蹭蹭地跟着他来到一个门面刷成翠绿色的小店,玻璃大门敞开着,门口一字排开七八张小木桌,烟雾缭绕。在这个时间段还有生意的,当然是烧烤。星雨本来就饿,闻到肉香,肚子咕咕直叫。
“外面烟大,去里面吃吧。”蓟千城带着她进门,找了个靠窗的卡座,两人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桌上放着印好的菜单,蓟千城让她随便点,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