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千城的一席话,搞得星雨走神了一个晚上。原定四个小时可以完成的更新,硬是写了个通宵。还好次日就是小长假,她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
马虎地吃了个午饭,她倒了杯水,坐在窗边发呆。
原来原木已经有女朋友了,年纪和自己一般大……
肯定不是真的,蓟千城故意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她死心。
酒吧是她自己要去的。原木请她喝酒、送她回家也是出于礼节。见她不胜酒力也没有继续劝酒。要不是她没吃晚饭,肠胃处于空腹状态,也未必会醉。她一直对自己有一种愤怒的情绪,对容貌、对身体——诸多不满,好像她根本不该被生出来。在他面前,知道他是原木,这种情绪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她开始放松自己、享受聊天的乐趣、享受微醺的酒意、享受那个本该属于年轻人的狂欢的夜晚。
她不记得她们都聊了些什么,可以肯定的是,里面没有任何低俗、出格、冒犯到她的内容。一直都是他在说话,之后她有些醉了,他倒是问了一些寻常的问题:老家的情况、读书的情况、上班的情况——她像往常那样泛泛而答,没有透露自己就是鱼藏。
指甲边有一块死皮,她下意识地抠着,感觉到痛时,已经出血了。
现在想起来,自己那天在酒吧里的样子——一定很蠢吧?假如沈易的身边已经有了固定的女友,那么,请她喝酒、逗她聊天就只能用“别有企图”来解释了。抑或如蓟千城所说——是来约炮的。
星雨不敢想下去,不愿意相信原木是个品行不端的人。
四年的相知、倾诉、成长、契合给了她一个珍贵的世界。原木的存在,已成为这些年来她还能继续忍受哥嫂的恶意、愿意继续活下去的最大理由。
她已经把自己的心掰成碎片一点一点地交给他了,要是错付,连她自己也一并消失了。
* * *
小长假过后,星雨脸上的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没有接着调休。次日厂里来了一批急活,她想起蓟千城说过想要观摩一下烧焊,就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说晚上七点有个加班,问要不要过来看。
他就回了一个字:“要。”
之所以让他晚上来,是因为白天人多手杂、危险系数大、此外她也不想打扰到大家的工作。
对于外来人员进入车间,分厂有专门的管理制度,焊接班曾经接待过好几批外来的培训人员和施工团队,星雨了解中间的程序,知道像蓟千城这样的情况属于“普通参观”,只用在参观前做好登记和安全须知,并由自己负责陪同就可以了。
她按照约好的时间来到厂门口,看见梧桐树下站着个人,看身材像蓟千城,走到根前又有点犹疑。
在她的印象中蓟千城从未穿得这样正式:白衣、黑裤、皮鞋,还打了一条领带。领带的结是松的,好像刚从一个会议里出来,休息一下,还要马上回去似的。头发也剪了,两边的鬓角剃得很短,头顶也变成了时下流行的“抓刺碎盖”,看上去精神抖擞,像是过来面试的。星雨烧了一天的电焊,眼睛有些发花,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看了两分钟,不敢冒然打招呼。
见她半天不说话,那人径直走到她面前,将手一挥:“潘星雨,不认得我了?”
“……城哥。”
正在上班的她其实更难辨认:身穿工作服、头戴安全帽、脚踩绝缘靴,脖子上还带着颈套——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他居然一眼认出,也是厉害。
“你这身衣服——贵吗?烧焊时火星四溅,可能会在上面烧出几个洞洞的。”
“那能有多贵。”他又恢复到平日那副轻描淡写、不屑一顾的神态,“不过是被鹿哥逼着去开了个会罢了。”
然而这样的他正好掉进了星雨的审美。
黄昏金色的天空下,蓟千城整个人都在发光,尤其是那双玫瑰色的嘴唇,两端微微挑起,笑起来像一道跳动的火焰。在他面前,她踮起脚也只能够到肩膀,说话时,他就像个夜晚的向日葵,整张脸都向着她垂下来,令她有种被“神明”关照的感觉。要是高兴,他会眉飞色舞地打手势,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抓来抓去,好像每个从他口中蹦出的字都会变成乱飞的小鸟,需要把它们一个一个地抓回窝里。
见她愣愣发呆,蓟千城打了个响指:“潘星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干嘛不穿那些有洞的衣服呢?已经有那么多洞了,再加上几个也没关系呀。”
“洞有洞的美学,不是随便撕几个洞就可以当作艺术品穿在身上的。”他瞪了她一眼,“而且,有洞的衣服才比较贵好吧。”
说完又歪起头来盯着她的脸看,一边看一边摇头:“唉,我的北斗七星快要不见了。”
你的?北斗七星?她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城哥,安全起见,等下进了车间,你还是换上一套工作服比较好,鞋子也要换掉。”
“你那有合适的?”
“都准备好了。”
焊工班十八个师兄,身材最接近蓟千城的是丁勇,她已经打好了招呼,借用他的工作服。不料厚重的工服刚一拿出,就闻到一股浓重的“焊味”。星雨知道自己身上也是这种味道,要不是刚才在厂外接人,换了一种空气,现在未必能闻到。
果然,蓟千城连连摆手,问有没有稍稍干净一点的。星雨无奈,只好给其他的师兄打电话。问了一圈,只有陆小风那边有一套刚领到的,还没穿过,号码略小但塞得进去,劳保鞋的尺寸也合适。他不介意借给蓟千城,只是放在工具柜里上了锁。
“师哥,钥匙在哪?我去你家拿?”
“用不着,找个榔头砸开就好。”
“那……谢谢师哥,我明天还你一把新锁。”
星雨找了个大榔头,蓟千城伸手过去:“我来弄吧。”
“不用。”
她挥着榔头瞅准方位只用了一下,就把锁砸开了。蓟千城在旁边抱臂而笑:“女焊工们一个个都这么生猛吗?我是不是可以叫你‘铿锵玫瑰’?” 见她横了自己一眼,连忙改口,“对不起,你不喜欢起绰号,刚才那句,当我没说。”
换好衣服后,星雨带着他参观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