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买的手机上全是蓟千城的短信,最近一条写道:
“连续一周没收到回复,敲门也不答应,想知道为什么,以及你是否还活着。”
她在石琮派出所里待了一夜,又在县医院住了三天,右手手腕骨折打了石膏,小腿和后背上有些烧伤,上面全是水泡。医生说不算重度,细心护理的话,三周左右可以痊愈,开了药膏和敷料,让她记得每日更换。
发现萧有田烧死后,萧金桂跑到派出所报案,哭天抢地、大吵大闹,说潘星雨放火杀人。星雨这边也报案说遭到萧有田的绑架、袭击和非法拘禁,第一时间验了伤,上交了冰糖燕窝的饮料瓶,二虎和救火的乡亲们也纷纷作证。民警调查取证之后,因萧有田已经死亡,案件最后做了撤销处理。
潘星奎次日回到石琮为父亲办丧事,要求星雨负责丧事以及烧毁房屋的修缮费用,被星雨一口拒绝,父亲的丧礼她也没有参加。那几天她一直住在县医院,身边有二虎夫妇陪同,潘星奎一腔怒火在公共场合无处施展。星雨知道哥嫂不会放过自己,趁他们忙于父亲及萧有田的丧事,没等伤情恢复,迅速坐飞机回到了江州。
手受伤没法烧焊,师傅帮她请了三个月的假。妈妈要过来照顾她,星雨说她受过严格的焊接训练,工作时可以左右开弓,左手完全可以做家务,炒菜、做饭、吸尘、拖地都没问题。妈妈看出她不想被打扰,于是每隔一天给她送一锅炖好的骨头汤以及各色小菜,安静地来,安静地走,见家里太乱问星雨要不要打扫,星雨说不用,她也没有坚持。
不是回来的第一天,也不是回来的第二天,她也不记得是第几天,她不再起床,被颓废的情绪打倒,终日躺在被窝里默默地流泪。她从不想伤害任何人,对世界无欲无求,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变成一棵树,安安静静地老去。可是命运却从不报之以温柔。只要哥嫂活着,她永远也无法摆脱他们的纠缠和啃啮。
厨房的水龙头漏了,夜里有很大的滴水声。门外的任何响动都令她心惊肉跳,以为是哥哥来了。她整夜整夜的失眠,白日提不起精神,安眠药也不起作用。
然后,偏头痛开始了,奇怪地抽搐,一分钟一次。她无法构思无法打字,就好像生活在重重叠叠的梦境之中,越来越不想吃饭,越来越难以起床,为了减少上厕所,连水都懒得喝……
摧毁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她在众神网的写手论坛上看到了一则消息。在她写剧本的那段时间,原木与一位笔名是“青柠”的女写手开始合作一部科幻小说——名叫《时差》,看介绍也是一个时空穿越的故事。她立即想起自己与蓟千城合作的小说《回音》,故事核是蓟千城想出来的没错,大纲却是她们共同拟定的,她也贡献了很多新鲜有趣的点子。后来两人闹翻,项目不了了之,但这并不意味着蓟千城可以把它拿出去与别人合作,至少也该征求一下她的同意。
蓟千城经常称赞她的构思与文笔,每每读到情深之处,甚至会感动流泪——她一度以为在他的心目中,自己是不可替代的“道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抛弃自己另寻新欢了!
星雨越想越气,加上手机在那场大火中已彻底毁坏,便不再理睬蓟千城。
“我还在石琮,”她回复说,“处理一些事情。”
“大白天说什么瞎话呢?”
“……”
“我知道你回来了,问过你师傅了。”
“我不想见人也不想说话。”
“你不用说话。但我要见你,我在你楼下。”
她穿着睡衣,披头散发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看了他一眼,扭头又回到床上躺下来,面壁而卧。
她听见轻柔的叹息。
他在客厅里忙碌,大概是收拾东西。脚步轻柔,连拖鞋拍地的声音都没有。她知道家里已经乱得不能再乱了:沙发上扔满了衣服,地上有开着箱的行李,桌上是剩饭和一摞没吃完的外卖。厨房更脏,池子里堆着碗。冰箱的菜和水果都坏了,黄褐色的水滴得到处都是。
她听见扫地的声音、拖地的声音、碗筷碰撞的声音、阳台上洗衣机启动的声音——以尽量不吵人的方式慢慢运转开来。
然后,声音渐渐停顿,水龙头的滴水声也消失了。
巨大的虚空一下子填满了。
回来后的第一次,她进入深度睡眠。
* * *
她在凌晨时分醒来,发现床单、枕头、被子更换一新。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自己怎么可能睡得那么死。
空气中有股好闻的香味,像新鲜剥开的柚子。床尾的箱子上多了一盏香熏灯,安静地散发着淡淡的水汽。
她愣愣地瞪着天花板,在熹微的晨光中研究着上面的水渍形成的奇怪图案。
快到八点的时候,她起床去了趟厕所。洗手间被他打扫得一尘不染,牙刷上有挤好的牙膏。她在心里默默地笑了一声。蓟千城有严重的洁癖又不想让人知道,更不想麻烦别人。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矫情”,他包揽了所有的家务。
现在,狭小凌乱的浴室被他整理得好像星级宾馆,找不到一根残留的头发。冰箱的杂物清空了,所有的菜盒、蛋架、隔板、抽屉都被他抽出来清洗得干干净净。过期的调料扔了,肉类按品种码放整齐,又补充了一些新鲜的水果和饮料。
她以为他已经走了,到了客厅才发现他和衣躺在沙发上看手机。
“早。”他坐起来,将身上的毯子放到一边。
她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不想说话,我猜你也不想动脑筋,甚至不想哭也不想笑。你不需要动用任何情绪,从现在开始,直到手上的石膏拆除,把一切都交给我,像一个婴儿那样生活。”
她的目光有些迷惑。
“换句话说,就是在一起的‘独处’。屋里明明住着两个人,但给你感觉是在独处,我解释清楚了吗?”
她点点头。
“OK,先帮你洗个头。”他放下手机站了起来,“然后吃早饭。”
因为后背烧伤未愈,右手又打着石膏,她不方便洗头。但妈妈说了,只要任何时候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