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帝处政末期,沉缅酒色。不久,高演手握大权,留心政事,文治武功兼盛。大齐与边境的战事才真正拉开帷幕。
三日之后,斛律金就得到圣上敕令,出兵安州。
郑家后院,郑江离正坐在石凳上托着脸昏昏欲睡,听到出兵的消息时如平地惊雷一般,顿时清醒了。
“要打仗了?”
顾万泽点头,眼睛却盯着手里的书卷,“你倒是猜猜,那日刺杀你大耶的舞姬是何许人也?”
一经点拨,郑江离便知道刺杀一事同战乱脱不了干系。
于是她道:“突厥的奸细?”
顾万泽合上书本,起身,“献舞姬之人已在狱中自尽······但他的生前名到底是抹不干净的。”
“可这与那舞姬有什么关系?”郑江离疑惑。
顾万泽踱步走向院中的那棵海棠树,“你家海棠开的还是不如野海棠盛。”
郑江离听着自家先生前言不搭后语,不由得叹气。
顾万泽伸手抚过面前的海棠,郑家种着的是贴梗海棠,一簇一簇的,梅红里带着点儿焰色。
“丫头,我都说到这儿了,你竟还不明白。这纵横捭阖之术上,你果真朽木!”顾万泽放下海棠,摇了摇头。
郑江离撇嘴,“为何就一定要懂?”
“苏秦为从,张仪为横,横则秦帝,从则楚王,所在国重,所去国轻。”顾万泽转身朝门边走去,边走边道:“好好看看堪舆图,明日卯时三刻来找我,告诉我其中缘由。”
郑江离看着先生远去的背影,终于站起来:“去哪儿找您?”
顾万泽仰头一笑,扬声回答:“那自然是海棠开得最好的地方!你家的海棠可酿不了酒。”
郑江离还来不及想哪处的海棠最好,就有家丁着急忙慌地迎面跑来。
“女公子,快去看看三公子吧,家主要对他动家法!”
郑江离心里又腾起了层层疑云,但看家丁神色,也知来不及过多询问了。
于是她便急匆匆同家丁去了。
少顷,待郑江离踏入正厅之际,那偌大偌厚的竹板已经落在了郑江知的脊背上。
少年垂衫而跪,衣料湿润,因是穿的宝蓝色,故而看不出血迹。
又一记落下,郑江知青筋鼓起,闷哼一声,却没求饶。
郑秩倚在梨花椅上,脸色青着,时不时还道:“再给我打重些!”
郑江离不敢贸然上前替郑江知开脱,在她记忆里,阿耶从未对郑江知动过家法,今日还是头一回。
“阿耶这是怎的?如此生气?”郑江离上前提起那黑面竹段壶,给郑秩倒了杯茶。
郑秩见来者不是求情的,便不情愿地冷“哼”一声,接过茶来,“平日就是太骄纵了他,不知天高地厚!竟要去从军?!我荥阳郑氏的公子怎能投军?”
“如何不能从军?大敌当前,好男儿都应当为国而死!”少年仰头,大声驳斥自己的父亲。
郑秩听着儿子张口闭口就是“死”,迅速搁下送到嘴边的茶杯,站起来,“简直不知悔改……都下去,我亲自教训这个逆子!”
郑秩语罢,便走去抢了家丁的板子。
郑江离身法飞快,挡在郑江知面前。
“你作甚?”郑秩手里的板子迟迟没落下来。
郑江离深吸了口气,半天才憋出一句:“实在是打不得了。”
郑江离脚后跟不动声色地踢了踢郑江知,姊弟之间的默契,郑江知立马得意“晕”在地上。
郑江离转身,故作惊讶:“江知,江知!”
这时,郑秩的一颗心也悬了起来,马上丢了板子,上前查探。
叫了几声,郑江知似乎也没有转醒的迹象。郑秩一下慌了神。
他瞪着眼睛,看向郑江离:“该不会……”
语到此处,郑秩连忙伸手放在郑江知鼻端探了探鼻息,感受到还有呼吸,他的心才放下。
要是他打死了郑江知,他还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发妻?
“还好还好……”郑秩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给你顺气。
郑江离瞧准时机,唤来家丁将人扶下去。
郑秩回了神,还嘱咐了一句:“叫大夫!”
郑江离见此事终于了却,松了口气。
“阿耶,江知自小跟着大耶,有几分血气也难免。我倒觉得……江知这次跟着也能历练一番。”
郑秩闻言又板起了脸,“战争是朝堂天家事,哪里是儿戏?那都是真刀真枪,他那小命呜呼了,我怎对得起你阿母?”
斛律氏当年为了生郑江知,血崩而亡。
历经生死留下的血脉,自然都得护着。斛律金虽亲自下榻教郑江知武艺,出征上阵却从来不肯带他在身边。
郑江离想明白了其中缘由,也不再规劝。心里却担忧起大耶,前些年游历山水,她只闻得大耶的功绩,却未料其中艰险。
这样想来,她便联想到了那日席上的刺杀。
夜幕落下,一家人用过膳,便各自回院子。
郑江离折去书房取堪舆图,想要好好研究那舞姬与这次战事的联系。
倒不是她真想习得纵横捭阖之术,她只是想多了解这战争和大耶的处境。
在书房里摊开看了几眼,堪舆图上的地方她倒是随先生去过几处,却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她准备带回去瞧瞧。
这样一来,郑江离回自己院子时,林氏和郑江姝就走在前头。
天色尚未完全暗沉,故而未掌灯。
林氏和郑江姝后头只跟了俩侍女。
“阿母,今日三弟被用了家法,你我可要去看看?”郑江姝语调轻缓,却清楚地落入郑江离耳中。
林氏抬手轻轻敲打了一下郑江姝的臂膀,“看什么看?你和他同般年纪,他挨了打,此刻正赤条条躺着,你去看他是不要你的名声了?”
林氏看着自家女儿,心想着,出落得如此婷丽,万万要保全名声,不能出一丝差错,这样才能嫁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