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暗市。
向炯从怀中掏出一金条,优雅地放置在桌上。
坐在对面的人原本眯着的眼睛立刻瞪大了,直接上手精准地拿住金条装入囊中。
“你不是瞎子吗?”向炯鄙夷道。
拿金条的人穿一身黑褂子,又破又脏,头发也混乱不堪,人称一声
“周瞎子”。虽然人家叫这个名字,却是天下万事无所不知。所以靠在暗市里买消息发家致富。
周瞎子淡淡一笑:“所谓见钱而眼开!”
向炯不合时宜地打开折扇,在面前扇了两下。他倒不是因为在这就要落雪的冬日里平白无奇的热了起来,只是谈正事的时候他都是这副做派。
“公子要问什么?”
“粮价!”
听闻二字,周瞎子又笑了起来,答非所问:“前朝晋魏,钱币不官铸。”
向炯摇着扇子,也笑:“天下皆知前此事。你不会是个骗子吧?前朝事同今日粮价有何关系?”
“钱币不官铸,就导致了今日劣币大行于市。这朝廷也不管管,这样下去···”
“别扯远了!问你的话呢?”
周瞎子这才停止对朝廷的苛责,回过神来:“之前粮食的交易都非一币而进行,
我如何给出你确定的价格?”
“哦。”向炯应了一声,也明白了其中真谛。自己平日对市井并无了解,故而容易忽略其中细节。有人交易是用的方孔钱,有的人交易是用的棉帛锦缎,还有的人交易甚至用的是前朝钱币,确实没有一个定价出来。
向炯继续摇着扇子,钱都花了,自然不能白花,继续问道:“无需你给出定价,你只要告诉我,粮价与往年相比的不同之处。”
“上涨!上涨了二三倍不止!”周瞎子激动,随即又是抱怨:“幸好我挣的多,不然饭都吃不上了。”
“二三倍。”向炯轻轻重复了一遍,回过神来,又问:“是朝堂定价还是旁的原因?”
“这···”
向炯见对方欲言又止,不耐烦地撇了撇嘴,又拿出一金条递上。
周瞎子满意地伸手准备接过:“看公子就不是寻常人家···这其实我不太清楚。”
此话一出,向炯眼疾手快将金条收回,“无功不受禄啊。”
“虽然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邺城所有粮桩的大部分粮食来源不是零散的,而是同来源一处。公子有兴趣,即可查查这同一处啊。”
向炯再次伸手递上黄金,待对方接过,他便“啪”一声收上折扇,缓缓起身。
“公子慢走。”周瞎子再次笑着欢送。
向炯闻言,用扇子指指周瞎子,道:“置办几身好行头吧。”
在他看来,这个周瞎子真的是太没品了。
向炯转身,收起笑意,向前走去。看来,殿下所言不虚,这次粮价波动实属异常。
*
“阿姊万安。”
一串脚步声,郑江离闻声抬头,隔着珠帘只见郑江姝正站在门边,两年过去,她出落得越发动人。
郑江离见着郑江姝到来,便放下手中笔,从书案后走出来,挥手屏退了彦灵。
“阿母说阿姊回来了,我便前来问安。”郑江姝福身行礼,再次问安。
郑江离上前,拨了帘子,笑道:“妹妹也安。”
“阿姊身体可还无恙?”郑江姝说完便将郑江离打量一番。
“近来并无大碍。”郑江离作为主人家便先行坐下,随即又招呼郑江姝坐,“姊妹之间,便不必拘着。”
郑江姝缓缓坐下,“方才进来,瞧阿姊正写字,妹妹倒是少见。”
郑江离见郑江姝一脸无辜,好像确实没什么心机城府,可她却知道,郑江姝无事从不
会在这儿久坐,这次还极其罕见的挑起了话头,倒是有久坐一会儿的意思。
郑江离垂下眼睫,提壶给郑江姝倒了一杯水,“闲来无事,写着玩儿罢。”
“在书道之上,我还有诸多疑惑向阿姊请教。”
“妹妹还是好学,进城时就听闻妹妹才名远扬。”
郑江离叹了口气,道:“妹妹要学书道,我尚是会倾囊相授,但妹妹有话还是直说,我如今是没有心力多绕弯子的。”
郑江姝听到对方看穿了自己,一时有些羞愧,低下了头。
“阿姊······”时机到了,郑江姝却不好开口。
郑江离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耐心地等着。
谁知,这时郑江姝却突然从椅子上滑到地上跪着,郑江离被茶水一呛,咳嗽了几声。
“阿姊,我深知如此说不合礼数,可我······这一辈子就这一次。”
郑江离放下茶杯,将郑江姝扶起,“你且坐着说。”
“阿姊,我心已经许人了。”
郑江离一听此话,心中对郑江姝的所求了然几分。想来郑江姝也确实到了摽梅之年,是定亲的年岁了,故而郑江离没有惊讶,问道:“是何许人也?”
“广宁王殿下。他也心悦于我,本来要来下聘的,却······”郑江姝欲言又止。
于礼节而言,婚嫁之事,长幼有序。
曾经来郑家求娶郑江离的人何其多?可她敲了那登闻鼓,状告了当今的天子,便成了郑秩口中得了癔症的“疯魔之人”。这病,是郑秩在朝堂上亲口替她认的,如今的簪缨世家、当朝权贵,谁愿意来与她这样的人结百岁之好?
“你需要我做什么?”郑江离没有半分不悦,反而笑了,“我该如何把自己及时嫁出去?”
“阿姊不知,前些时日,博陵崔氏家的二公子前来纳采,问过阿姊的八字。”郑江姝似怕郑江离不愿,又连忙补充:“乐安公主下嫁博领崔氏的大公子,这崔氏在朝中御前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勋贵达官世家,阿姊若嫁去,终归门当户对。”
听着郑江姝有理有据,郑江离心中先是一番感叹,涉及婚嫁时,郑江姝脑子倒是比平日里清醒不少,还敢跳出规矩训诫,跑来求她能成全。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