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条,便是按原著剧本来的。
刚才受到的屈辱,仿佛在这一条得到释放。
林暮想,如果直接演剧本里的这一版,还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但是,现在这一版接过刚才的情绪,呈现超出预期。
更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对面这小子竟然能接住他的戏。
他是临场发挥型演员,好多同年龄段的演员都接不住,而演员是相互成就的职业,一条没接住,被打断重新来,情绪就不一样了,你不可能再找得到刚才的感觉了。
其实,影视剧好多名场面都是临场发挥,按剧本演只能是中规中矩,除非剧本封神。
但有好多神来之笔,往往出现在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喊公司签了这小子吧。
这小子走狗屎运了,我亲自推荐,让他签到我同一个经纪人名下,他能少走多少弯路啊,说是一步登天都不为过。
林暮突然按住了自己的脑袋,刚才在想什么啊?我的过去只演过男配角,我跑了好多年龙套,根本没有经纪公司,也没有经纪人,这部戏是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一定要好好表现,一戏封神。
为什么刚才莫名其妙,产生了自己很厉害的杂念?
导演又在吼了:“林暮,你搞什么鬼??前面情绪那么好,到中间你给我分神??重来重来!”
林暮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导演,我想到个新演法,再来一条吧,绝对不比这遍差。”
导演:“新演法归新演法儿,不许再动剧本了。”
因为群戏昨天都拍完了,这基本就是陈越的最后一幕戏了,拍完林暮就杀青了。
按照剧本,这是一大段情绪爆发戏,是他在斥责淑芬对自己的期待,大段大段的台词,他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其实,本质的情绪不是对淑芬的,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同无计可施。
演崩溃演爆发,林暮驾轻就熟,他站着,看着着对面安安静静的顾徵西,突然就不想按发疯的演了。
他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在沉默中内心汹涌爆发终至灭亡,他不演手抖,他演呼吸错乱了拍子,他不演面部肌肉抽搐,他演牙齿咬出了血,他的演法太细微了,太克制了,却很容易把人带进去。
他说:“你们在彰显自己的力量,把不屈碾碎,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塞到粪坑里。”
他说:“你们根本不想看到光熄灭,却又不断抱怨光怎么还不熄灭。”
他说:“等到光熄灭了,你们又会埋怨熄灭的快,熄灭的早,熄灭的不够绚烂。”
顾徵西感觉不到他在控诉,却无端觉得悲伤。
他说:“那什么才是身为配角的我有资格探究的?”
他说:“你可以救,却是不想?觉得不值得?”
他说:“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他说:“如果能让你觉得快乐,这就是我的价值。”
林暮演完,全场静默,导演都忘了喊卡。
顾徵西在对面只想哭。
他想到陈越,真正的陈越,那些在中午隐匿的悲伤突然爆发,没有一点儿征兆,在林暮的带动下,顾徵西觉得自己的情绪要决堤了。
有人冲上来给林暮送花,说:“恭喜林老师杀青。”
听着众人对林暮说杀青快乐,顾徵西更想哭了。
林暮这场戏演完就要跑了吧?
他要是不在剧组,我该到哪儿全世界找他啊?
他要是真跑出剧组,可就彻底融入这个世界,拉都拉不回去了。
顾徵西抹了把脸,再次强压下情绪,在旁边守着林暮,等他跟导演拥抱,道别完后,才找到机会去和林暮单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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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师在给林暮卸装,顾徵西蹲在旁边,想如果林暮在外面真的是演员的话,那么,所有演员的愿望、并为之终生奋斗的目标只有那一个了吧?
顾徵西道:“林老师演技真好,我觉得到达奥斯卡最佳演员奖的高度了。”
“奥斯卡?”林暮说:“这我怎么敢想,我只是一个小配角罢了,讲真的,这是我第一次拍台词这么多的戏。”
顾徵西:“人一定要有目标,并为之努力才能实现,所以,林老师,你是想得奥斯卡的吧?”
林暮摇头:“我没有,我想都不敢想。”
顾徵西指着他的胸牌说:“这可是灵犀姐专门去庙里求的,可灵了,林老师要不对他许个愿试试,能实现最好,不能实现也没损失。”
林暮果真对胸牌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胸牌上的男配角变成了林暮的名字。
顾徵西深呼吸了一口,赌对了。
化妆师突然愣住:“你谁呀?坐这儿干嘛?还穿着陈越的戏服?”
顾徵西忙道:“导演给林暮老师找的替身演员,这不是没用上嘛,辛苦老师帮他卸妆了。”
林暮看着顾徵西,突然泪眼汪汪:“哥,差点儿我就回不去了。”
可不是回不去么?马上就融入这个世界了不是。
现在后怕了……
顾徵西道:“陈越老师的戏那么好,当然能在白天拍完,你不用等夜戏了,不必担心晚上回不去。”
林暮看着周边这么多工作人员,收回眼泪,闭上了嘴巴。
顾徵西:这小子演技真好,跟我还演。
等到两个人出来,顾徵西简单跟林暮讲清楚境的规则,最后说:“你对剩下四个比较熟悉,由你去唤醒他们,我去盯盯化妆师,看能不能想办法把他带出去,你要是遇到了危险就取胸牌。”
林暮再次小狗眼睛、泪眼汪汪:“哥,这我真不行。”
顾徵西对他的演技是有了解的,一时间觉得反差的冲击太大,自己有点儿接受不了,一巴掌把他的脸盖上,怕自己受到蛊惑:“不行也得行!”
林暮:“我们虽然认识,可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想要啥?”
顾徵西:“你都不知道,那我更完蛋。”
林暮和顾徵西两人坐在台阶上,无比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