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封印?”
阿念和云旸都看向他。“你怎么知道?”云旸将灵草收进百宝袋,站到了阿念身边,好像要保护她,神情中竟有了一些认真。
阿念看着忍冬,算是默认了。
“果然如此。”忍冬低声道,肩膀一下子垮了下去,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猜的,之前我的术法对你不起作用。”
“既然你都猜到了,我就告诉你吧,我身上其实是有灵脉的,但是被封印了。这次去昆仑虚,说不定能解开封印。”
“阿念,你怎么告诉他了?”云旸在旁边急得跳脚。
“没事,”阿念拍了拍云旸,“他不会害我的。”何况,你刚刚反问他不是已经说漏了吗。
云旸瞪大了眼睛:什么情况?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不是说他是最大反派吗?怎么现在态度忽然变了?他有一种被莫名其妙背叛的感觉。
阿念歪着头看忍冬:“你不为我高兴吗?我如果解封,就能修习术法了。”
忍冬垂下眼睛,嘴角微弯:“当然。我当然为你高兴。”他转身,说:“走吧,既然路过,我也去昆仑虚看看。”
阿念看着他的神色,心里沉了:他不高兴,他一点也不高兴。
三人心思各异,路上一时之间竟有些沉闷。
好在很快便到了洪家庄。
他们之前碰到京都商队的时候,便得知洪家庄之所以建成,就是因为时不时有昆仑虚的人出来卖些珍稀药材,久而久之这里竟成了颇具规模的集市,里面客栈商铺饭馆一样不少。
洪家庄后面有座蟠龙山,翻过去才能到昆仑虚。只是蟠龙山又高又陡,弯弯绕绕,得几十年经验的采药人才敢进。
按照洪家之前的交待,阿念他们找到了洪家庄的四海客栈,进去跟掌柜的说明了情况。掌柜的赶紧将几人迎了进来,又叫小二去楼上通知。不一会儿,只听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楼上下来两个三四十来岁妇人。一个衣着朴素、大大咧咧,从楼上下来后打眼一瞟,便看到了阿念,冲过来抱住她。这是洪天堇,算起来是阿念的堂姑。另一个女人名叫秋晚雁,五官寡淡,但是打扮精致,跟在洪天堇身后,对他们矜持地点了点头。
阿念依次叫了堇姑姑,雁姑姑。
几人落座,吃些茶点休息一下。闲谈中,阿念才知道这洪家是个什么景况。
与云家大都在南岳山悠闲度日、但是想出山便能出山不一样,洪家是个既开放又封闭的家族。因为世代镇守相繇以偿还先祖罪孽,洪家男子六十岁前都不能离开昆仑虚一步,从成年起就开始分派镇守任务。很多男子从出生到离世从未出过昆仑虚。
洪家女子没有限制,向来是能出山的,因此采买交易之事都是女子主事。洪家庄不少客栈、酒楼、药材铺子等等,都是洪家女人开的,他们所在的四海客栈就是其中一家。洪家女人在昆仑虚地位颇高,历代的族长大都是女子,阿念的太奶奶正是现在的族长,很是受人尊敬爱戴。
“太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阿念忍不住问道。
洪天堇笑笑:“她老人家啊,一辈子操心,主意很大,脾气也很大。”
“小时候没少挨她的骂。”秋晚雁补充了一句。
“哈哈哈,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洪天堇回想起了童年往事,不禁乐得合不拢嘴,不过很快又叹了口气,说:“自从天佑妹和天成哥相继出事,你爷爷奶奶也走后,她老人家倒是脾气好了不少。”她笑眯眯地看着阿念:“现在你回来看她,她可太高兴了。早一个月便让我们天天来这儿等着了。”
阿念笑笑,心里有些感动。
“秋姑姑,”云旸开口问,“昆仑虚不都是洪家人吗?你怎么姓秋?”
洪天堇赶紧解释。原来外姓男子与洪家女子成婚,婚后必须上昆仑虚,同洪家男人一样六十岁前不许出山。这样可以确保洪家女子和她们所生的男孩世世代代被捆绑在这昆仑虚上。这条风俗吓退了不少男人。但也有些人喜欢与世隔绝的山间生活,便自愿留了下来。因此昆仑虚上除了洪姓族人,还有少许外姓。秋晚雁就是这样一个外姓的洪家族人。
“其实这条规矩现在越来越松了。自从天佑妹死后,族中开始出现分歧,破例之事就多了起来。”正因规矩渐驰,再加上看在阿念的面子上,洪家才会放云旸和忍冬这两个外姓男子上山短暂停留。
又聊了几句,阿念他们得知洪天堇已经生儿育女,但是秋晚雁至今未婚,似乎也没有什么心仪之人。闲话至此,几人在客栈吃了晚饭。都是些山里常见的饭食,什么赤鳞鱼、酱包瓜、野山鸡之类的,吃完约好第二天的出发时间,几人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天微微亮,洪天堇和秋晚雁带着三人上山。因是第一次上山,保险起见,洪天堇打头,腰上系了一根十分结实的绳子,另一端缚在了阿念身上,阿念后面依次是云旸和忍冬,秋晚雁殿后。秋晚雁今日仍是精心打扮,不过看得出来,她的身手也是不错的。
蟠龙山果然险峻非常,有些地方更是如刀劈斧砍一般。好在洪秋二人对路况十分熟悉,上山之路虽然惊险,但也还算顺利。到了正午时分 ,一行人终于到了昆仑虚的洪家。
阿念的太奶奶名叫洪喜悦。听名字就能想象到她刚出生时带给家人的快乐。只是喜悦被接连失去亲人的悲痛所掩藏,八十多年的岁月早已无情地将她从山中饱满多汁的蜜桃切割成了皱皱巴巴的胡桃。她心里、身上被切割得无处不病、无处不痛。每日歪在床上,干瘪的嘴巴一开一合,吐出的叹息是她最后的武器,昭示着她对死亡的不满。
这天中午,洪太奶奶久违地容光焕发。从天而降的曾孙女给她重新注入了生机。她叫人给她细细地清理干净、梳了发髻、换了新衣,坐在木轮椅上,推到阳光下的院子里,静静地等着阿念。她的身边是一群远远近近的亲人。除了到虚顶巡逻的洪家人,其他人几乎都到了。他们都比洪太奶奶年轻,都还充满好奇。他们一起安静地期待着那个在京都出生、京都长大、十八年未得一见、却注定是他们亲人的洪家女儿。
阿念上了昆仑虚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画。
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