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鸢驾马从普陀山赶到野鹭湾渡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她打听到这里就一家客栈——清风客栈,很顺利就找到了明霜。
她已经退了烧,意识清醒了不少,看到来的人是凌鸢,她撑着身体坐起来。
拉着凌鸢坐在床边,没由得就红了眼,“是他让你来的?”
凌鸢点点头。
她将自己的碎发捋到耳后,这是她难为情的时候一贯的动作,小声问道:“他怎么不来?”
凌鸢早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说辞,“礼佛结束了,侯爷他要伴驾回弋,脱不开身。”
凌鸢一进来就看到了那根暗紫色银杏簪,就在她的枕头下面压着,只露出了半截簪身。
“你别和他说我生病的事,他刚入朝,众目睽睽之下,丁点差错都出不得。”
凌鸢再次点头。
李端捧着煎好的药进来,他见过凌鸢,知道她是李颉身边的侍女。
这一来二去就明白了,原来她心仪的是自己的堂兄李颉。
凌鸢点点头,犹豫再三,开口道:“卫姑娘,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你有什么事等卫小娘子喝了药再说!”他将托盘放置在桌上,单独将碗端了过来,舀起一勺往明霜嘴里送。
明霜摇头,他道:“放凉了,不烫。”
“不劳烦王爷,待会我自己喝。”
他守在客栈的柴房煎了一下午的药,柴火熏得两眼生疼,被火烫了的时候他都没有觉得过辛苦,唯独她的冷淡和疏远让他身心受挫。
他知道自己拗不过她,默默端起碗放置在桌案上,失落的坐下。
“什么事,你说。”明霜看向凌鸢问道。
凌鸢三言两语说了,还没等明霜说什么,李端拍桌子起身气愤道:“你知不知道这个破簪子今天差点要了她的命,李颉授意你过来就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哪来的这么大的面子?”
凌鸢从荷包里取出一个白手帕,打开手帕递给明霜,是上次李颉要送给她的渐变黄白玉雕刻银杏簪。
明霜接过,一眼就看出这手帕上的花样便知是出自她手,她眼眸垂下,眼神暗淡,“他拿这个给我是什么意思?”
“侯爷没说,只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她摩挲着玉簪,“我和他之间,要算的这么清楚吗?”
不对,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为什么李颉知道她头上的簪子是紫藤竹雕刻。
就连她自己也是今天才知道簪子的材质。
她从枕下取出紫藤竹簪,将两根簪子放在一起比对,她向来眼尖,只看了几眼便看出其中门道,银杏叶子弯曲的弧度,两片叶子依偎的形态,叶片上雕刻的褶皱,叶子顶端的缺口,簪子的长度全部一样,即使是她这样的外行,都能看出这是出自一人之手雕刻。
一时间,她因悲喜交加的情绪波动,有些慌乱,联想到李颉就是当时救她的蓝衣哥哥,不免红了眼眶。
“你跟他几年了?”明霜强压着情绪问道。
凌鸢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九年有余。”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同我讲。”
得到凌鸢点头后她才道:“六年前江陵城那场山洪爆发的时候,他是不是去过江陵城。”
话问出口之前,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想要一个确定的回应。
那场山洪,凌鸢记得特别清楚,因为那天君上被山洪困了两天才回到翠绿茶庄。
凌鸢没有说话,君上的行踪她不能透露,更何况还有外人在场,所有即使是明霜问,她也只能隐晦的回应。
明霜看她为难的表情,心中已是了然,她低头看着簪子笑了笑,“看得出来,六年过去了,他的手艺丝毫没有精进。”
她看向凌鸢,“你这么着急赶过来,想必你要救的那个人对你很重要,我现在顾虑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紫藤竹的药效会不会没了。”
凌鸢忙摇头,道:“不会的,大夫说了就算磨成粉,只要未经沸水蒸煮,药效可保存百年之久。”
“不瞒你说,这个簪子对我来说很重要,他让你来是笃定了我会给你吗?如果我不愿意给呢?”
“侯爷说赠卿之物,听卿处置。一切尊重你的意愿。”
好一个赠卿之物,听卿处置。
李颉啊李颉!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就是你当年救下的小姑娘。
明霜当即作出决定,将紫藤竹簪递给她,“你快拿去救人吧。”
凌鸢接过就要下跪道谢,明霜眼疾手快的扶住她,“你我不过泛泛之交,帮你是看在李颉的面子,不必记我的恩情,快去吧!”
凌鸢点头,感激说道:“卫姑娘,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
凌鸢走后,李端将药碗重新递给她,他叹了口气,语气有几分无可奈何,“这下你可以安心喝药了。”
她伸手接过,没有立即喝,“王爷,其实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个份上,你我身份悬殊,我从不敢有不该有的心思。”
他本就瘦削的脸颊更添一丝苍白,胸口发闷,“难道我看你病倒了,直接给你扔在大街上不管吗?”
“你扪心自问,真的只是身份吗?为什么他李颉可以?”
他的逼问令她哑口无言。
“我不爱听你说这些,我不求你像对待李颉那样对我,但至少别拒绝我好吗?”
这句话简直卑微到了尘埃里,话一出口,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说的。
他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一出生就封王,有自己的封地,这一荣宠可是天下独一份。
她不能答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张嘴,只能道歉,“王爷,对不起!”
王爷这个称呼在别人叫来是无限尊荣,是权利的表现,是地位的表现,可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是一道鸿沟,这道鸿沟隔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站在床边良久,最后黯然的退出了她的房间。
次日,李端收到消息,皇帝仪仗回京的路上恰巧经过野鹭湾渡口附近的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