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转过头来,露出了完整的脸颊,对着她笑,温柔的笑意被清泪浸透,“我相信你。”
眼前的少女对上了那双纯净清澈的双眸,她的月羽大人果然如她想象中的一样好看。
只是为什么,她的眼睛越来越重,重得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抬不起来。
为什么,她脑海里与他有过的曾经电光火石般闪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想不起来了。
......
大抵是记忆中的情感太过悲痛,直接将灵衣震出了记忆。
“呼!”灵衣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眼角有湿润的痕迹。
眼前的火堆还没烧尽,残留的断肢已经没办法燃成大一点的火,只有微弱的火光还在苟延残喘。
“为什么,要让我看你的记忆。”
她盯着眼前背对着她坐得挺直的月羽问。
活着的人如果潜意识里抗拒,她是没有办法单向读取他人的记忆的。
“我是个倍受诅咒的人,靠得越近,受到的诅咒就越深。”
她听到他微喘的声音,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
“哈哈...你见到的吧,只是靠近我一步,她就开始不停地吐血,只是走近我,鲜血就已经浸透了她的衣服,她最后仅剩的力气,也只够抚摸一下我的脸庞。”
为什么知道靠近我会如此,也心甘情愿,觉得满足?泉,为什么。
“然后不负责任地死在我的怀里,你说我体温温暖,可我用尽全力拥抱你,也阻止不了你一点一点在我怀里变冷。哈哈。”
变调的声音嘶哑难听,宛如乌鸦的嘶鸣。
灵衣知道,这并不是在对她说。
“我并不能离开此处。”他的语气又趋于平缓,好像刚才那个接近疯魔的人不是他。
这座小岛能如此安稳,得益于他的镇压,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不顾其他人的性命。
“我曾一次又一次...消除了她的记忆,可她又会一次次地来到这里,与我相遇,然后再次相爱,最后...再被我清除记忆。”
他的背挺直,背影却透着一丝落寞,犹如一头骄傲的雄狮,喜欢故作坚强的昂首离开,却在无人的转角独自舔舐伤口。
“可如果她愿意如此呢?”
那又如何呢,就像当初她唯一的亲人遭受苦难,她蹲着树下那样无助地哭喊着,他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拥抱她。
就像当初她分享着她每日遇到的喜悦,他明明就在她的身旁,却无法跟她一起欢笑。
就像她要结婚了,他在暗处望着她,却不能留下她。
就像她笑着走向他,他甚至不能奔向她,只能不停地后退祈求她不要过来。
就像他抱了她一整宿说了好多话,也没能阻止她在他怀里一点一点失去温度。
就像他明明就在她身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带着遗憾在他们一起坐过的地方长辞而去。
明白她的心意,却无法去爱她。
让她得偿所愿窥见他完整的容颜,却无法让它在她的记忆深处停留片刻。
他们之间的缘分明明那么强烈,却又那么无力。
就像一个没有目标没有终点的旅人,无法让旅程结束。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知道的。
他们之间,无论多少世,多少次,都不会有结果的。
“请你,一定要替我心狠。”
就像身处地狱之人最后绝望的哀鸣。
“她走了,以后怕是不会再来了。”
也不会再遇到她的转世了,即便如此,你也要继续吗?
“没关系,这样就好...”
斩断我们之间所有的美好,只是为了放过你。
不要再来了。
......
月羽盯着夜色空茫,不知为何又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如若不是他们首领利欲熏心,打破了伏魔镜,将四大凶兽放出,也不至于天下大乱。”
所以他的父亲畏罪自尽。
“同是妖族又如何,我们死去的亲人他一个人赔得起吗!”
所以他的母亲因能力不足而承受巨大的诅咒暴毙身亡。
“镇妖本就是他应做的!”
所以只剩他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大抵是在失去母亲的某一天,强烈的孤独占据了内心,所以他懦弱地逃跑了。
最后他倒在了海域的边缘,被灯都的神女所救。
“你也是被困住的人吗?”那位神女曾经问他。
“你其实可以离开的,不是嘛?你很强,我感觉得到。”
那时候的他反问安愿。
他曾经跟她说过,他也是逃出来的。
可她垂下眼眸沉默着,并没有回答他。
后来他才知道,困住安愿的,并不真的是那座城,而是她肩膀上的人民与责任。
与安愿相处,看着那般年幼娇小的她,就这样扛起重任没有一丝抱怨,他决定回去了,没有人镇压那些妖魔,世界恐怕大乱了。
“你要走?”
“对。”
“这样啊...那你一定要记得跑远一点呐,在外面自由自在地飞吧。”
她诚心地为他祈祷。
他突然笑了,回道:“好。”
然后转身投入了原先那锁住他的牢笼。
他回去了,心甘情愿当着镇妖的工具。
同时天涯沦落人,安愿或许曾经真心为他感到高兴,同样命运下,终于有人可以逃出生天,可谁料原来谁也没能逃脱命运的枷锁。
如果没有遇到泉的话,他也快要忘了,原来他也曾经那样不甘心。
“母亲,我也可以得到幸福吗?”漫长的岁月中,他无数次对着虚空问。
“就是那个孩子啊,真可怜。”
“沾染上他身上的诅咒才可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