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康和萧玄还是跟着官道走,只是有意避开了钱老板的商队。他们料定钱老板不敢报官,如果报官,他们不一定能抓到,钱老板肯定能进去。
只是他们也不敢正面跟钱老板碰上,这种不将人当人对待的黑心商人,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
萧玄和钱康都不会易容,两人混在逃难入京的人群中,佝偻着背倒也不显眼。特别是钱康的咳疾更是让他们在逃难人群中多了几分可信度。
这些人缺吃少粮,衣物单薄,天天都有生病的,其他人也就见怪不怪。逃难的人走时一百人,到了京城能有二十人活着就不错了。
萧玄也愿跟他们混在一起,保持了稍远的距离跟在人群后面。他很介意那些生病的人,他怕那些人将病气过给钱康。
生病的人体弱,往往用不了几天就会因体力不支掉队,萧玄就将距离控制在一个要掉不掉的距离。
“咳咳、咳咳咳咳咳!”钱康弯着腰止不住地剧烈咳嗽。
萧玄急得直转:“怎么吃了这么多副药还不见好。”
钱康咳得眼冒金星,晕眩感让她不得不蹲在地上。
萧玄在她前面蹲下:“我背你吧,等到了京城肯定有好大夫,咱们去找,一定能好。”
钱康无力站起,只将手腕搭在萧玄肩上。萧玄手往后一抄,一个用力将钱康抬到自己背上。站起身快步往前走。
他们早已经到顺德府地界,只要加快脚程,再有两三天就能到京城。
钱康的咳嗽声一声声从背后传来,就像小鬼的催命鞭赶着萧玄的步子。他等不得了,顾不上了,钱康不能有事。
钱康在下午时昏迷了一会儿,再醒来整个人都蔫了,站都站不稳。急得萧玄去盗了匹马,只带着钱康日夜兼程赶往京城。
离京城城门还有段距离,就远远看到有官兵在挨个盘问进城的人。萧玄搂紧了又陷入昏迷的钱康,双脚一夹马腹,朝着城门驶去。
果然如他预料般被拦了,萧玄将钱康抱到怀里,抱着她从马上下来。
带刀官兵斜睨着他问道:“哪里人?来这里作甚?”
萧玄乖顺回道:“大人,小民是中土人士,家乡闹灾不得已才逃难至此。”
见官兵眼神望向钱康,萧玄将人搂紧了些,解释道:“这是小民家弟,家里人都没了,就剩我们二人。”
官兵用刀柄敲着马脖子嗤笑道:“就这条件还能有匹马?”
萧玄咬咬牙,凑到官兵跟前,偷偷将一两碎银塞入他手中,说道:“小民家中原本还算殷实,逃难也是不得已。家中钱财在途中遗失不少,为了保命也未敢露财。实在是唯一的弟弟途经顺德府时病情突然加重,不得已才用钱财买了匹马,日夜兼程赶来求良医救命。”
官兵手腕一拐,顺势将碎银塞入腰封。冲城门口登记的地方努努嘴:“去登记下籍贯姓名,也算你弟运气好,回春手杨大夫这几日就在此处安置难民。登记完过来找我,我好事做到底,将你们领过去。”
萧玄赶忙道谢,过去登记‘中土人,萧玄,男’‘中土人,萧康’在性别上萧玄愣了下,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写。按说应该写男,但是又怕官兵说的那个回春手杨大夫一下子看出钱康是女子。
就这愣神的工夫,那个收了碎银的官兵已经等不及过来了,见他还没写完,说道:“就这样吧,还不定能不能活。”
“哎,行,听您的。”萧玄冲登记的官兵抱歉地笑笑,又回过神点头哈腰地跟在之前官兵的后面。在心里只想将他按死在这儿。
官兵将他们领到一个屋子前,门口排着长长的队,打眼一看全是风尘仆仆一身泥土的难民。
“到这儿等着。”官兵说完就走到队伍最前面,跟门口的守卫说话中间扭身指指萧玄这边,不一会官兵又走回来了,解下萧玄套在胳膊上的牵马绳,冲他说道:“带他直接进去,杨大夫若是开了方子,过来找我。”
萧玄哈腰道了谢,抱着钱康进了屋子。
屋内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脉枕,桌子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用布巾蒙着下半张脸。
萧玄坐到凳子上,将钱康抱坐在腿上,将钱康的右手放到脉枕上,讨好地笑道:“您给看看。”
杨大夫先是站起身,上半身从桌前探到钱康跟前,伸手扒拉开她的双眼看了看瞳孔,见瞳孔并未扩散,这才坐下将手放到她的脉上。
女子。
杨大夫将视线投向钱康,多年前在并州,少爷让他给隔壁小子看病,他在那小子身上诊出了女子脉象,虽不清楚隔壁为何要把姑娘当小子养,也还是将这件事禀告了少爷,少爷让他别声张。事过多年,没想到又一次遇到了这种情况。
如若不是知道那姑娘死了,只怕自己都要误以为是又遇到她了。
也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这张脸虽然脏污看不大出来本来面目,可是越看越像钱康。
“大夫。”萧玄往前探身,压低声音问道:“内子身子可是不妥?”
“内子?”杨大夫下意识重复道。
萧玄点头解释道:“逃难的人太多,家里人在逃难路上死的死散的散,就剩我和她二人。带着女眷行走多有不便,便将她做此打扮。”
萧玄见他盯着钱康脸细看,就知道他知道钱康是女子了,那眼神明显不是新奇,而像是确认。萧玄心中一凛,雷隐姓埋名,甚至隐藏性别肯定有她的原因,当下脑子一转便想了对策:“我二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她比我小两岁,如今也才刚刚二八年华。”他不确定大夫能不能通过诊脉看出她到底多大,说话有些没底气,声音都虚了几分:“我们成婚不久就遭了灾,她娘家人也都没了,我们就剩彼此相依为命,她若是也走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活……”
杨大夫悲悯地看着萧玄,长叹口气,似是也为他哀叹。他拿过笔墨,边写方子边道:“她没大碍,肺气瘀堵,气虚加之奔波劳累没有好好休息,才导致昏迷。你按着方子先抓六副药,一天早晚各一副,三碗水熬成半碗给她喝。喝上后便能止咳,若是六副药喝完还是咳嗽,那便继续喝着,直到不咳了再来找我,届时我给你们开调理身子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