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回到车中,然而邱月明却突然往一旁跑去,定睛一瞧,果见一张皱巴巴的纸币正被狠狠的碾压在车轮下,她想抽出,然而嘶的一声,纸币被扯成了两半。
“呀!”顿时邱月明的心也如这破碎的纸币般,凉了半截。
男人见状很快知道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币塞进了邱月明的手中,再次重复道:“Entschuldigung!(非常抱歉)”
看着手中平白多出的纸币,邱月明既惊讶又错愕,可等她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上车远去。
邱月明在原地新奇地拿起这张纸币,在灯光下打量了又打量。
法国?俄国?还是葡萄牙?
有趣的是上面的26个字母她明明都学过,可组合在一起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她站在原地,一时陷入了为难。
“小姐,是想找银行兑钱吗?”突然,不知哪里窜出的毛头小子凑上前来问道,他穿着时下流行的背带裤,给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世故与油滑。
“嗯。”她点点头。
“那可真不巧,这会银行下班了,我看你是急需用钱吧?”
问及此,邱月明有些窘迫。
“那您方便给我瞧瞧吗?兴许我认识。”男孩贼溜溜的盯着她手中的钱币。
邱月明见男孩俨然一副老道的样子,也没多想,就递给了他。
男孩举起在路灯下瞧了一会儿,挑眉:“哟,德国马克,还是一百的呢。”
德国?刚才那位洋先生是德国人?
“那能值多少钱?”
“这个嘛······”男孩眼骨碌一转,道,“德国马克,市面上不多见,我得帮你去洋行问问,这玩意儿除了银行,也就那里能换到了。”
邱月明有些犹豫,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摇了摇头拒绝了男孩的好意。
男孩见她不领情,脸色陡然一变,拿起钱币就一骨碌钻进了人群里,那动作迅速,让邱月明在一楞后,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想也没想,就朝着那个背影追去:“骗子!”
男孩奔跑着,从路中间的栏杆处灵活一跃,跳上了对面的马路,并高举钱币向她得意之际,身后“砰”的一声,他就被飞出了几米远。
邱月明万般惊恐,也顾不得钱的事情,赶紧跑过去查看状况,只见男孩捂住腹部痛苦伏在地上。
“小赤佬,怎么走路的。”
一个冷冷地声音传来,只见车上下来一个有点年岁的妇人。
她干练的走到男孩身边,用干净的鞋尖踢了踢他,男孩痛叫,妇人一皱眉:“没死嘛,滚一边去,少给我在路上添堵。”
“金姑姑,你可怜可怜我·····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弟妹······”男孩抓住妇人的脚不断哀求。
妇人没有理睬,嫌弃地踢开了他。
就在准备回到车内时,手臂上一道力量阻止了她。
“你撞人了,得负责!”
金姑姑看了眼面前稚嫩的姑娘,不屑笑了:“负责?”
随后,她伸出手指点了点身后,道:“看见这是什么地方没?早点回家去吧,小姑娘。”
此刻,邱月明顺着望去,才发现矗立在她面前的是一座有六层之高的宏伟大厦,阔绰的楼宽占据了半壁马路,楼顶高插旗杆,直入云霄,可谓气派非凡。
“Paramount Hotel?”她的目光落向被霓灯装点的门楣上,轻轻念出了那句英文。
至高无上?她皱了一下眉,这楼的主人是有多狂妄才敢取下这样的名字?
邱月明不喜欢这栋大厦,她又将注意力转向了刚才的妇人。
仍旧拽着对方手臂,倔强地想讨要个说法,终于,金姑姑露出了不悦,冷声道:“放开!”
僵持中,过路的人群也相继围来指指点点地发出议论。
这时,车窗被打开,司机从里头发生道:“大太太说了,给他吧。”
金姑姑顿时愕然了一下,很快被淡去:“知道了。”
她往地上丢出一沓钱,对男孩警告道:“若还有口气,就自己滚到医院去。下次再冲撞了大太太,你就等着丢到黄浦江里喂鱼吧。”
“谢姑姑,今儿是我没长眼睛,要早知道是大太太的车,我就是吃了屎也不敢。”
男孩捂着肚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钻进了人群。
待到众人散去,车子缓缓驶到了邱月明的面前,隔着玻璃,暗淡的夜色让她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人影,但尽管如此,她却能感受到一种专注的目光此刻正细致又全面地打量着她。
过了一会儿,车内传出一个细腻慵懒的女声:“请这位小姐上车吧。”
国民政府司令部
夜幕而降,弦月初上,林荫阔道上一辆黑色的奔驰170V正疾风驶来,随着军政大楼在夜色里逐渐显现出轮廓,司机松开油门缓慢踩下了刹车,车子不偏不倚的停在了大门前。
门口,翘首以盼的众人整了整笔挺的军装,一名警卫员则迅速出列打开了车门。
金发碧眼的欧洲男人从车内走出,他提着一只鳄纹皮棕色公文包,头戴一顶灰色礼帽,身着海松色呢子大衣,简约的裁剪勾勒出高挑的身形,他脱下礼帽,伸出左手,用一口流利的德文说道:“你好,我是诺伯特·冯·希普林 (Nobert.von.Cyprien),我在德国收到了法肯豪森将军的邀请信,所以帝国总理府授命我赴中国进行对华军事顾问的援助,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翻译结束后,年轻的中国军官伸手握住,报以一笑道:“很高心认识您,鄙人黄远清,现任国民政府军88师少校,希望我们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