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养成的习惯已经让她下意识地轻唤出声:“阿珩?”
这个称呼出口,她和君珩同时愣在了原地。
君珩眸中的自厌之色尚未散去,怔怔地看向了她。
她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喊他,却是他时隔三年,再次听到她叫他阿珩。
顾皎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不自在地转了转眼,最后还是抬眸迎向了君珩。
她望着他,忽地觉得此刻的他比以往更少了那些刻意的倨傲倔强,眼中氤氲着易散的雾气。
她忽然想,他为什么总是这个样子。
不愿意把伤处示人,却不知道不经意间的脆弱才最是让人心疼。
他看似万事不经心,仿佛天煜兴衰与他并无干系,可祸事当前,却又无法让自己对此置之不闻。
又是何苦。
她心中暗叹,却还是开口安慰道:“并非全然是你的错。”
“为君者,安邦定下,可终究有力所不能及之处,何况……元家心思不正,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君珩这才从那声“阿珩”中回过神,他轻嘲一声:“顾皎,你知道旁人怎么看我的。”
他望着脚下的帝京城:“就算没有堰郡,也会有别的地方。”
上次在闲云轩,吏部几个官员交谈中透出来的意思又何尝不是大部分朝臣的想法。
他们面上对他恭谨,实际上却无人在意这个形同虚设的君主,朝臣尚且如此,遑论千里之外的堰郡。
随着他的话,顾皎不觉想到了承熙帝那难言的风评。
“那为何……”她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明明是可以打破那些话的。”
励精图治,于君珩而言并非不能,而是不肯。
他并非没有治国之才,至少在三年前,他的才识韬略,比起享誉帝京的宴沉言亦是毫不逊色的。
而如今世人谈及承熙帝,那些人云亦云的讥讽之语,分明便是虚言。
许久,君珩扯了扯唇角。
“父皇立我为储君之前,曾让清云观的道士卜算过一签。”
他似是回想起什么,眸中嘲意更甚:“星沉月落,一枕南柯。”
便是顾皎不懂签文,也听得出这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签文何解?”
君珩垂下眸,神色淡淡:“大凶。”
“那道长——”
“死了。”君珩转过身,靠着塔栏坐下,仰头闭了眼。
“父皇亲手杀了他,又将那只签扔进了鼎炉里。”
顾皎抿抿唇,蹲下身道:“卦数无常,做不得数的。”
君珩顿了顿:“你是在安慰我吗?”
“你若想,那就是。”
“顾皎,我其实不在乎天命之说。”君珩语带嘲意:“我只是觉得很无趣,若非父皇的子嗣只余我一人,或许他拔剑所杀之人,就不是那个道士了。”
“他立我为储,不过是别无选择罢了。”
“你对先帝有怨?”顾皎就势在他身旁坐下,轻声询问道。
不过也是,他被母妃冷待的那段日子,先帝怎会半点不知情,正因如此,才更显凉薄。
君珩想了想,而后认真答道:“谈不上,只是无关之人而已。”
顾皎想笑,却没笑出来:“你……不愿意如他之愿,所以尽敛光华,哪怕背负骂名。”
这一句,是肯定的语气。
君珩仰起头:“本就没人问过我,愿不愿意当这个君主,不是吗?”
“既然不被任何人期待,我如何去做,又与旁人何关。”
顾皎怔怔看着他,片刻后,垂眸一笑。
“你登基时,我并未到场相贺,而今开口……也不知还作不作数。”
“陛下贤明圣德,来日,必当青史留名,万世荣光。”
她目光灼灼,专注而认真地说着,仿佛这便是她此刻的心中所想。
闻言,君珩定定地望着她,良久才道:“你希望我做个明君吗?”
“我如果说不,岂不是太过大逆不道?”顾皎失笑道。
“我答应你。”
淡淡的声音响起,仿佛只是茶余饭后的一句闲言。
顾皎却明白其中分量之重,正因如此,她才没忍住愣了愣神。
她今日邀君珩来此,本不过是一时兴起,也想要让他从堰郡之事上分些心出来,不再那般郁结。
却没想过他会忽地心绪动荡,又牵出后来的事。
可这……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实在令人惊喜。
除却江山百姓,她私心里,也希望君珩能由此逐渐放下过往,而不是如今这般,明明已在万人之上,却仿佛隔绝于天地之外,独余他一人。
“君珩,我承你一诺,也许你一诺可好?”
顾皎此言并非是想要送个人情,她只是忽然希望,在此刻,能让他不再看起来那样孤寂。
“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你我二人是何种身份,我都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无关顾府,也无关君家,只要不伤及身边之人,哪怕你不再是承熙帝,我说的话依旧作数。”
自她开口君珩便沉默了下来,待她说完后,将这几句话在心底过了几遍,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他忽地抬头,望向她的眼睛:“若你反悔了呢?”
顾皎默了默,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抱不平:“我答应过你的事儿什么时候反过悔?”
她这么情真意切的许诺,他不动容也就罢了,怎么还质疑呢?
作为顾青行的女儿,不谈一言九鼎,但也算得上一诺千金吧。
君珩却抿了抿唇,像是想到了什么,撇开了眼。
顾皎:?
看这样子……难不成她还当真对君珩失约过?
可她想了又想,脑海中全无半点端倪。
顾皎纠结时,君珩已经闭上了眼,淡淡的呼吸声轻而平稳。
余光注意到他单薄的衣衫,她再一次没忍住,把自己的披风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