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工宿舍楼建材难以恭维，隔音效果也不太好。
宋茱萸想着趁时间还早，在天黑前将锁换好，以免打扰其他老师休息。
徐生在收银台下面扯出个深灰色的工具包，又将电脑桌上的锁一并放了进去，俯身拉开卷帘门，半猫着腰走了出去。
宋茱萸也跟着走出去。
烧烤摊旁围聚的学生已经散去，老板娘用铁丝网洗刷烧烤架的油渍，场镇上又恢复成以往的宁静。
仅仅走神片刻。
下一秒她的视线又停留到徐生那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将工具包斜挎在了胸前，甚至已经跨坐在楼梯下摩托车上。
宋茱萸斜睨着他，甚至想翻白眼。
几步路的事，还用得着骑车？
徐生倒没注意到她面上的鄙夷，反倒自然地取下扣在油箱上的黑色头盔。
就在宋茱萸以为他会将头盔戴好时，又见他长臂潇洒一挥，直接将头盔扔到了门口的台阶上。
行吧。
懒的同时，还有些不要命。
徐生一手扶着车，又侧过头看她，“不走？”
宋茱萸反驳：“走啊，怎么不走。”
只见少年半眯着眼，有些意味不明地看向她。明明没有抽烟，眼里却氤氲着一层雾气，看表情似乎像是在询问。
宋茱萸大概猜测他的意思，“你先过去。”
她可能不想拿小命开玩笑。
“我穿裙子不方便。”她又补了句。
徐生脸上又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笑容，连带着声音也压得低低的，“我没说要载你。”
“……”
捉弄人的小招数得逞，徐生的心情莫名大好。他看了眼后视镜，将摩托车从门口倒出来，最后嚣张地横在大街上，又稍稍拧了拧油门。
“那你怎么过去？”他又笑。
宋茱萸的表情一言难尽，“我有腿。”
“行。”
徐生也不再继续逗她，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老街里回荡着摩托车的轰鸣排气声，宋茱萸在心里暗暗补了句混蛋。
-
等宋茱萸走到宿舍楼下时，徐生早靠在摩托车旁抽完一支烟，烟头就踩灭在旁边，他低头玩着手机。
“上楼吧。”她慢慢走到他跟前。
徐生并没打趣她走得慢或是怎样，老老实实地锁好车，跟着她往楼上走去。
江苗又在给孩子喂饭，见宋茱萸身后难得多了个小伙，她赶紧冲到门口，来回打量着两人，“小宋啊，这才下班呢？”
宋茱萸能感受到对方的八卦眼神。
她坦坦荡荡的，“对，找了个师傅来换锁。”
“这样啊，那你先忙。”吃不到瓜，江苗不免失望，又灰溜溜地转身回了屋。
宋茱萸继续往楼上走，她轻轻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这镇上就那么大点地方，没事做聊聊八卦也正常。
直到走到门口时，她才扭头看了看徐生，好在他神色正常。
宋茱萸翻出钥匙准备开门，“要怎么换？”
徐生将挎在胸前的工具包摘了下来，“先把门打开。”
宋茱萸老实照做，插上钥匙后将门往里推了推，邃然间想起什么事情来。
她转过身来，又将门合拢些，“等我一下，房间有点乱。”
“进去收拾收拾，等我一分钟。”她的食指窘促地指了指门。
徐生耸耸肩，朝里扬了扬下巴。
宋茱萸得到允许后，做贼似的将门扒开一条小缝，小鱼一般溜了进去。
门又被她重重合上。
徐生后退到墙角，从包里摸出烟盒，靠在微微返潮的墙面吞云吐雾，白色的墙皮雪花一般落到地面，他也不曾察觉。
宋茱萸进去并不是为了打扫整理。
宿舍楼没有生活阳台，所以她平常都将衣物晾在客厅的阳台上，这其中当然也包含贴身衣物。如若被陌生人撞见，那还是挺尴尬的。
她的动作很迅速，开门时面上还带着点浅笑，“好了。”
见小姑娘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徐生其实有点错愕。一支烟刚抽了五分之一，不知道这算哪门子的收拾。
他将烟按灭在地面，几步走到门口。
宋茱萸拉开门，转身平静道：“你抽完也不迟，我不介意。”
徐生提着包跟上去。
也不知道她是不介意等他一会。
还是不介意他抽烟。
-
与那晚不同。
天色还早，一眼就能看清室内装潢。
徐生淡淡地往客厅里扫了眼，她的房间收拾得很整洁，门口的鞋架整理得一丝不苟，白色地砖上也一尘不染。
“直接进来吧，不用换鞋。”
得到房间主人的允许，徐生也没有再犹豫。他将工具包搁置在地面，拉开顶端拉链，先将防盗锁拿了出来。
“会弄得乒乒乓乓响吗？”宋茱萸问。
“应该没啥噪音。”他老实回答。
徐生将新锁的包装盒拆开，将新锁体与原锁体进行比较。确认型号吻合后，他从包里拿出螺丝刀，打算先将门把手拆卸下来。
宋茱萸压根不懂这些，只能站在旁边看他忙东忙西，想着待会可以递递工具什么的。
“你要坐凳子吗？”她又问。
“不用。”他沉声回答。
只见徐生半蹲在地面，双手灵活地将原门锁拆卸下来。等他微微一颔首，发现小姑娘也以同样的姿势蹲在一旁，满脸新奇地望着他。
他瞥她一眼，“怎么，不放心亲自监工啊？”
宋茱萸自然知道他又在打趣自己，索性托着腮一本正经地回答，“不行吗？我也多学一门手艺。”
徐生扯了扯嘴角，“能给宋老师上课的机会可不多。”
他将中轴放回锁体空位，准备调换反锁方向。正准备从工具包里摸老虎钳，却只摸到了冰凉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