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证明,人类存在的当下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
此刻那名吉他手便站在一盏路灯下,弹着吉他,唱着歌。
云影上下打量着他。
偏长的微自来卷,修剪得很有层次,发尾和鬓角偏碎,因脸颊上的薄汗而贴了两缕在脸上,若是老高看到,血压一定升高;他的骨相极为优越,眉骨立体,鼻梁高挺,瞳色偏浅,睫毛浓而纤长,使眉眼看起来更加深邃,有种混血感。
就是那样一张精致的脸,此刻却穿着黑色的、剪裁的乱七八糟的上衣,腰间系着一件黑外套,粗略一看根本分不清层次,倘若说是先锋设计师的手笔,也没有什么构成感可言,就这样随意地套在身上,以及那让人很是在意的、突兀的、黑白相间的、二高的校裤。
如此凌乱的穿搭,却因为脸而不显得邋遢,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很清瘦,骨架却很大,使得这一身不伦不类甚至有了些时髦感,他像是与生俱来的衣架子。
云影在意的,却是他的校裤,与她一样的校裤。
会是附中的人吗?
少年的面前摆放着一个敞开的吉他盒,但由于电子支付成为主流,几乎可以预见的是,没有多少现金流入那个盒中。
面前的少年并没有没有在意路人打量的眼光,陶醉在自己弹奏出来的世界里,沉浸在自己编织出来的梦中。
只有在间奏的停顿中,他抬起了他琥珀色,微微上挑的,猫一般的眼睛,说是看着街上的行人,不算贴切,准确来说,他在睥睨着人群。
歌很应景。大抵是关于一只流浪猫的故事,用第一人称的视角娓娓道来,颇有夏目漱石那篇《我是猫》的意境。
现在很少有讲故事的歌了,如今大多数能出头的歌,都有着魔性的调调,重复的歌词。
云影慢吞吞地想。
音乐停了,余韵回荡在人群中,而后再被喧嚣声吞没。
“夏目漱石啊......”云影自言自语地喃喃,转头离开。
那个人会天天在这里吗?
她的脑海中无端闪过这样一句话。
*
如果说晚自习结束后回到那个出租屋,是她一天的终结,像所有高中生的宿命,日升日落只是一味地刷题备考,那就大错特错。
这对于于任何人的人生都未免有些残忍,显然云影也不会这样选择。
这是云影一天当中最期待的时刻。
她回到小区,没有第一时间上楼,而是熟练地攀上属于老旧空调外机一侧的墙体。
拨开草丛,几个橘白相间的团子蜷缩于此,还有一只奶牛猫。
猫妈妈是一只绿眼睛、瘸着一条腿的狸花猫,踩着雪白的三只手套冲着云影急切地“喵喵”叫。
听上去不算太客气,像是在埋怨她怎么现在才来。
云影勾唇,摸了摸狸花猫的脑袋:“好啦好啦,刚才在路上听了一会歌。”
狸花猫用尾巴勾着云影的腿,转着圈圈又喵了几声。
她轻轻笑了一声,眉眼在此刻柔和下来,轻轻拍着狸花猫的背部:“嗯,好,我下次一定早点来,别担心。”
云影把准备好的猫粮从包里掏了出来,撒在地上:“快吃吧。”
几个小团子冲了上来,狼吞虎咽地吃着猫粮。
狸花猫在一旁看着它们吃。
“喵,喵——”
狸花猫朝云影软软地叫了两声,不似之前那般急促,似是在表达感谢。
“你也要多吃点。”云影拆了一只猫条,喂到狸花猫的嘴边。
狸花猫看了一眼身后的小猫们,小猫们仍在狼吞虎咽地席卷着地上的猫粮,便心安理得地舔食着云影手上的猫条。
和谐又安逸。
这样的场景又能支撑多久呢。
不知不觉小猫已经断奶,云影却还记得不久前,这只流浪猫妈妈带着她去看小猫的样子。
狸花猫消失了整整一周多,云影担忧它会遭遇什么不测,然而再见的时候,它的肚子已经消下去了,狸花猫带着云影去看它的孩子。
也不知道该说它是对人过于没有防备,还是对云影绝对信任。
可过不了多久,猫妈妈便会赶走这群小猫,又或者,把这片地方让给它们,自己找一片新地方。
在社会化的人群眼中,会说这是为了让小猫独当一面,可是对于猫而言,也许只是受激素水平的影响,也许只是学习了自己曾经被骨肉至亲被赶走的经历,也许是想起了某天醒来再也看不到自己的至亲。
无所谓,猫会怎么想,云影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得想个办法,得把这只狸花猫抓去绝育。
三条腿的猫,拖着个大肚子的一瘸一拐找吃的的时候,显然十分痛苦。
云影不想歌颂万般伟大的母爱,只是心疼这只猫本身而已。
她自言自语:“......你愿不愿意去绝育呢?”
“喵?”
尽管这声回应过于合时宜,但云影知道,它不懂。
头上是皎洁的月色。
云影半蹲在墙后,月色一半被墙隔绝,一半挥洒到灌木的叶上。
她心念一动,刚才的歌曲仿佛再次流到耳畔。
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轻叹道:“月色真——”
话语戛然而止。
云影头上被一层阴影笼罩住,月色被全然隔绝在外。
一个人正两手插兜,戴着兜帽站在墙上。
她仰望着那个清瘦而高挑的影子,兜帽没有将他的碎发遮挡完全,他背后的吉他盒从正面看去仍能露出一个角,有些眼熟。
——云影当即想到了那条街上,少年面前放置的,空空荡荡的吉他盒。
然而来不及有过多思考,云影便瞬间瞪大了眼睛,而瞳孔紧缩着。
因为那道黑影,正直直地向她倒去!
“喵——”
流浪猫的反应极其敏捷,在云影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刻便四散着逃到周围的草丛中。
而云影再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