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黑，雨也停歇，花哨的街灯悄然熄灭，近处的天空暗下来，仿佛能看见藏在深空里的几颗星星，窗外年轻男女的欢笑，商贩的叫卖以及汽车司机暴躁的鸣笛也渐趋平息，偶尔传来三两声犬吠撕碎难得的安谧。
办公室里只剩下一盏灯亮着，清冷的光散落在白力的发梢，锥形的光幕照亮小小的一方世界。
白力被刺眼的电脑屏幕烘烤得昏沉，振振精神跑去水房冲了把脸，二月的冷水一沾到皮肤，凉意瞬间沿着经络荡涤全身，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后白力摇摇晃晃地回到办公室，冲泡好一袋速溶咖啡，坐回工位继续修改。
寂静的办公室里突然传来一下“嘀”的刷卡声，白力并未在意，心想着大概是谁忘了东西回来取。可好长一会儿过去听不见一点动静，于是好奇地回头瞧瞧，不见人影。
突然，一双大手重重拍在白力的后背，“嘿！是不是吓你一跳，哈哈哈！”
白力身体本能地抖动一下，不耐烦地叹气，“无聊啊你。”
“别这么说，除了我谁还这时候来看你，”任立豪拿开桌子上冲好的速溶咖啡，随即从身后提了两杯白力叫不上名字的饮品，“你那个难喝死了，喝这个。”
白力接过咖啡打量了一会儿，问道；“你这时候来这干嘛？”
“刚跟朋友从酒吧出来，路过这，我看楼上的灯亮着，一猜就是你。”任立豪身子一侧坐在旁边的办公桌上，“真敬业啊，要我说，你可比徐姐对公司上心多了。”
“这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要是没活干就滚蛋回老家了，哪像你这本地人，混得好混得赖都有个保底。”白力仍盯着屏幕，手上敲敲打打不停。
“不过你今天中午太猛了，你看见没有，徐姐都快哭了，就差求你了。”任立豪嬉皮笑脸着两手乱比划，“白大哥，求求你帮帮我这弱女子吧......嘿嘿嘿。”
“滚。”白力语气平淡，也不看他。
“你知道大家私下怎么说你吗？都说徐姐看上你了，所以你当这么多人的面怼她她都认了，”任立豪把脸凑过来，右手抚弄着下巴，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上下打量着白力，
“咱实话实说，白哥你长得吧......算不上英俊，但说是相貌堂堂可一点也不过分。而且身材挺拔，尤其咱这张脸棱角分明，太他妈有男人味儿了。能干又靠谱，跟徐姐那样的女强人最是般配，虽说年纪差的是大了点，啧啧！”
白力这次停下手头的活计，指了指任立豪身后的摄像头：“乱说话是要割舌头的。”
任立豪假惺惺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白力轻叹一声，“我只是今天心情很糟，无意冲撞领导，事后要认错的，但愿还能保住这饭碗。她也是苦于现在没人用才忍着的。今年形势不好，刚过完年就有一家客户不续约了，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俩项目，唉......”
“这段时间就你们组工作量最多，人还最少，心情不好也是情理之中。”任立豪并不知道白力考研的事，只是随口应和，白力也没有刻意解释。
任立豪喝完杯子中最后一口咖啡，才问道“话说你这方案做完了吗？”
“快了。”
“那你怎么回去啊。”任立豪又问。
“坐地铁啊......”白力瞪大眼睛，一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妈的，忘了这事了。算了，就在这儿将就一晚上吧。”
“在这儿？”任立豪瞅了瞅顶上凉到快要结霜的中央空调，说：“在这儿睡一晚上冻死你啊大哥，你是头一天到上海吗？”
白力倒显得满不在意，依然在纸质资料上勾勾划划，“我皮厚，冻不死。”
“太靠谱了白哥，这公司没你得散，我真是越来越仰慕你了。”任立豪站起身，故作姿态地敬了个礼，“这样吧，我送你回去。”
“你送我？怎么送？”白力轻哼一声。
“我开车来的。”
“你有车？”话一出口，白力就想到任立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有车似乎也不是什么怪事。
“我开我爸的，不是什么好车，也就......还说得过去。”任立豪挠挠头，嘿嘿直笑。
白力略作思忖，“还是不麻烦你了，太晚了，路又远，加上这鬼天气，但凡你出点儿事.....”
没等白力说完，任立豪赶紧呸呸呸，“白哥你可别瞧不起人，再怎么说我也秋名山老司机了，走吧走吧，”随即帮着他收拾东西，“你都在这儿坐了一天了，总得换换脑子，要不怎么保证你这方案的质量。路上让小风一吹，舒舒服服，状态好了事半功倍。”
“小风一吹我脑子就抽抽了。”白力见拗不过任立豪，只好应了他，然而嘴上还是少不了零碎话。
“太晚了我可就住你家了哈。”
“你不会是gay吧？”
“白哥说是就是。”
“白哥让你去死。”
“我白哥怎么会舍得，说！你到底是谁？”
......
二人一说一笑直等走出一楼大厅，夜风忽地钻进衣袖里，惊得他俩一通哆嗦。任立豪快跑几步，在一台银灰色的法拉利前停下，回头向白力招手，示意他快上车。
白力脖颈前屈，睁大了眼睛，吞吞吐吐地说道：“这就是你的车？还说得过去？我虽然对车没有研究，但这牌子想不认得也难呐。”
“我爸的，没多少钱。这么冷的天，快上车。”任立豪不多墨迹，说完钻进了驾驶位。
白力在冷风中怔了好一阵儿，认识任立豪三年半了，他还是刚刚知道眼前这个一直被自己当作小老弟的家伙竟是如此阔绰的富二代。
任立豪见白力不动地方，降下车窗催促他赶紧上车，“傻站着干啥呢，不冷吗？”
“哦。”白力缓过神来，伸手去开后排的车门，打不开。
“坐前面。”任立豪说完，“咔”的一声，前车门打开，白力小心翼翼地做到了副驾驶位上，临关门前双脚磕了磕鞋底上的灰。之后两腿并住放进车里，轻轻往后靠，可能连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坐姿有多恭敬。
说起上车前磕灰这事，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