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美的轿子驶出近郊、穿街过巷,目之所及,由桃花灼灼到人影繁繁,最终,落在了巍峨又肃穆的宫殿之前。
“轿中何人?烦请相告!”轿外禁卫军的声音恭敬且严厉。
蟾露朗声回道:“是瑱王妃殿下。”
“卑职失礼,望王妃殿下赎罪!敢问王妃殿下,入宫所为何事?”
蟾露的语气很是桀骜,“自有要事,你只管放行吧。”
英武的青年一直是抱拳行礼的姿势,沉吟了一下,方道:“请王妃殿下再此稍等片刻,卑职进去通传。”
“你这人——”
“蟾露!”轿中女声止住了丫鬟的辩驳,声线清甜、语气温和,“那劳烦侍卫大人跑一趟了。”
“是!卑职领旨!”
少顷,脚步声再起。青年去而复返,身边多了一位白面红唇、下巴光溜的中年人。
“老奴康缇,参见瑱王妃殿下。”
闻此言,阮葶嫣掀开轿帘,优雅地走了出来,很是周全地福了福身子,“康公公有礼。”
当初,她住在阮府十日,有五日是学习宫中礼仪。兴许是阮谦怕她在成亲时“粗鄙无德”惹出笑话、连累了阮家人,是以特请在宫中当过职的老嬷嬷来培训她。
在皇上面前要自称“臣妾”,在段栖椋面前要自称“妾”,而在下人面前要自称“本宫”。旁的宫女、内侍见她行礼、可不必多睬,唯独一人,须得还礼。
此人便是眼前的大内总管——康缇。
“王妃殿下可是奉旨入宫?”
这位位高权重的内侍首领面带微笑,声音柔而不娇,若不细听,是察觉不出他与寻常男子的不同的。
阮葶嫣不矜不伐地道:“并没有。本宫只是来看望一下瑱王殿下。”
“王爷自小在宫中长大,这里依然是他的家,王妃您无需担忧。”
“本宫并非担忧王爷,而是……”阮葶嫣说着,耳根子不由得红起来,“……有些挂念他。”
康缇“呋呋呋”地笑道:“老奴明白王爷与王妃是鹣鲽情深,不过莲妃娘娘生辰宴在即,王爷重任在身,恐分身不暇。若您来、耽搁了进度,老奴也不好向圣上交代啊。”
阮葶嫣咬了下唇,颇有豁出去的架势,楚楚可怜地道:“请康公公通融!昨夜王爷未回王府,本宫……本宫一宿都没睡踏实。本宫只瞧王爷一眼,瞧一眼便离开!”
泪凝于睫,整个人好似柔软的一团云,惹人怜爱又很好磋磨。
康缇扬了下眉,勾着浮夸的笑,“哎哟,王妃殿下您这可折煞老奴了!王爷是您夫君,你想见他还不是天经地义的!快,老奴这便带您去找王爷!”
阮葶嫣大喜,“多谢康公公!”
康缇步行,她也不好再坐轿,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其身后。
回想临行前漪薰嘱咐的话,她顿增敬佩之情。
“王爷都无法出宫,想必王妃您入宫也不会很容易。不过不要紧,您只要以“思念王爷、夜不能寐”为由头,并表现得哀伤一些,哪怕是到了圣上跟前儿,他们也不会狠心阻挠您的。”
初听此话,阮葶嫣并不以为然。所谓“宫规严明”,怎能因她落几滴泪便改变的?
可事实证明,漪薰的判断完全正确!
正走着,只见身后跑来一个小太监。
康缇冷喝:“慌慌忙忙,成何体统!”
小太监“噗通”跪倒在地,“公公息怒!是圣上急召公公,奴才不敢怠慢……”
“混账东西!”康缇一脚踹上了小太监的心窝子,“真是不想活了!此刻才通知我!”
转而,他唇角再次浮现木然的笑意,对阮葶嫣道:“王妃殿下,老奴先行告退了。”又脸色乍变,吼着小太监,“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领着王妃去教坊!”
“是!公公慢走!”
小太监仓皇地弓着身子,直到康缇背影消失,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蟾露见状,上前问道:“你心口没事吧?”
小太监十分惊恐地摇了摇头,“没、没事。”他胆怯地不敢抬头,只道,“王妃殿下,请随奴才来。”
一路上,这个半大的孩子时不时揉揉胸膛,看来康缇那一脚着实不轻。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远远望见教坊门外立着数名“柱子”,其中两人并不陌生。
“萧晦?归黯?你们怎么在这里?”为何没有紧守在王爷身边?
“王妃?您怎么在这里?”为何突然出现在了宫中?
双方皆是愕然。
还是归黯最先打破了僵局,噙着一抹古怪的笑,幽幽地道:“圣上有旨,教坊乃艺术之地,不许不相干的人随便进入。”
他轻蔑地扫了眼身旁的五位禁卫军,十指交叉,转了转手腕。
禁卫军视而不见,但脸色却不约而同地变成了煞白。
萧晦按下他的手,神色虽不如小兄弟那般阴森,却也不带任何悦色,对禁卫军道:“瑱王妃殿下是专程来探望瑱王殿下的。”
为首的一位禁卫军顶着压力站了出来,“圣上有旨,不相干……”
“哈?!”归黯夸张地提高声调,“王妃和王爷盖一床被子睡觉,你说王妃是不相干的人?”
此语一出,阮葶嫣登时脸颊滚烫;蟾露也是先惊后羞;萧晦则扶住额头,默默骂了句“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