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辛玄灵合上房门之际,清陵子便停了笑意,捂住胸口,将涌上喉咙的铁锈味再次咽下。
刚散功之际,他便做好时日无多的准备。
与天相斗,哪能不付出些什么。
却没想到竟来的如此之快,看来他是看不到辛玄灵长大些的样子了……
铁锈味再次在口中蔓延开来,清陵子此刻如废人无异,再无法运功调息。
他坐在桌边缓了许久,思及自己可能无法熬过今晚,强撑着身体,去床榻边的匣中取出些东西来。
清陵子将东西摊在桌上,随即去了书桌开始磨墨。
墨磨好后,他便开始写起书信。
待他写完全部,将书信一一装好。
其中一些被他分别装进了三个锦囊。
清陵子拿着装好的书信和那三个锦囊来到桌前。
将给辛玄灵的书信放在几件衣裙上,清陵子又想到了些什么,转身回了书桌,在书桌上翻了几下,寻到两本扉页上没有书名的书籍。
清陵子拿着那两本书籍,放在衣裙上面,再仔细将书信放在书籍之上。三个锦囊压在给封陵钰的书信上。最后几本武学秘籍,他整理整齐,宫芷君的书信也放在了秘籍之上。
他处理好全部事情,喘着气,额头上的汗不住的滴落。
这副身子倒像是到了耄耋之年,清陵子自嘲一笑。
辛玄灵依旧念着事,昏睡没多久,便清醒过来。
她醒的比往常都早。
昨日好不容易缓下一些的慌乱又升上心头。
她总觉在自己昏睡的几个时辰里,错过了很重要的事。
她昏睡前穿着的便是清陵子送予自己的衣裙,随即起了身,连被子也来不及整理,便拖着鞋往房门跑去。
辛玄灵边跑边抬脚用手板着鞋子,待跑至门前,鞋子也已穿好。
打开房门,辛玄灵运起真气,使着独门轻功,往清陵子房间跑去。
没多久,辛玄灵便站在清陵子房门口,看了看还尤自挂在空中的月亮,辛玄灵暗想,万一死老头睡着了,我吵着他怎么办?他昨晚累得很。
思来想去,辛玄灵靠坐在清陵子房门前的柱子上,抬头望着月光。
还是不打扰死老头睡觉了。
刚缓下心神来,辛玄灵便觉不对。
清陵子房中并无吐息之声。
辛玄灵习武多年,功力高深,内功精湛,耳朵也越发灵敏,能够清楚的听到他人呼吸声。此刻,辛玄灵竟感觉不到清陵子房中有丝毫声响。
辛玄灵隐约觉得这件事并非那么简单,但想到清陵子昨夜将多年功力尽数传于她,此时与常人无异,如此年纪还是需多休息,便不再多想。
她看着头顶的月光,想道,我就在这里等着,等师父出门第一眼就能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他拿毕生功力换来的,得第一个看到才行。
天微亮,淡青色的天空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天空渐渐变成了浅蓝色,云雾渐渐被初阳拨开,东方的天泛起了鱼肚白。
往日,天还未亮,辛玄灵便已开始练功,此时辛玄灵还靠坐在柱子边,只是眼睛看向了清陵子的房门,等待着清陵子推开房门。
过了一会儿,红日冉冉上升,光照云海,天亮了。
清陵子却迟迟没有出门,辛玄灵越发疑惑,却也耐心的等着。直到,一缕阳光照在辛玄灵的身上,辛玄灵再也等不下去,起身敲了敲房门。
门中,无人回应。
辛玄灵再次敲门:“师父?死老头!”
房门内,始终无人回应。
辛玄灵的那一抹慌乱再次狠狠地涌上心头,比昨日更甚。
此时,辛玄灵不愿再等,用力一推。
房中空无一人。
只留桌上的书信、衣物、书籍、锦囊。
辛玄灵的心慌在此时全有了解释,眼前的这副场景,她哪还能不知。
她分明惦记着,看到清陵子无异,便跟随着身体的疲劳睡去。
她分明早早便到了清陵子房门,也发现了房中无吐息声,却想着清陵子此时太累不愿打扰。
她的所作所为,应了那四字——心存侥幸。
辛玄灵扫了空无一人的房间,低声道:“爹,别玩了……”
辛玄灵、封陵钰、宫芷君三人皆为清陵子的徒弟,但他们三人对于清陵子的感情却有不同。
封陵钰佩服之余,更有感谢之意。他一直想找到凶手,替父母报仇。随着武艺日渐精进,再回忆起当年凶手的身手,即便过去多年,但也未必是自己的对手。若不是清陵子收他为徒,传授武艺,或许有一天他找到凶手,却无法手刃仇人,那他将会万般悔恨。
宫芷君佩服之余,同是感谢之意,却与封陵钰有着天壤之别。她更为感谢的是当年清陵子出现并且出手。彼时宫鸿已死,任冬悠虽最后还是死于非命。但若非清陵子的出现,她便无法手刃仇人。
然辛玄灵自小被装入摇篮,顺着河流漂流到清陵子面前。是清陵子一手带大,亲昵和依赖大于佩服,在她眼里,清陵子宛如顽童,每日都陪着女儿玩耍。
正如清陵子、辛玄灵二人所说,他们虽一直师徒相称,相处之中却是将对方当做女儿和父亲。
辛玄灵看向那写着“玄灵亲启”的书信。
手抚上压在底下的衣物,再看了眼那没有书名的书籍,良久,她拉出桌下的凳子坐下,拿起那封书信,深吸了口气,缓缓拆开。
玄灵乖女:
见字如面。
往日,虽一直师徒相称,但为师知待为师如同亲父,昨夜那一声‘爹’,为师铭记不忘。
昨日虽未说完,但为师知你要问些什么。为师昨晚已能确定你乃异世之人,因种种原因,顾虑颇多。得知你似有人控制,有些话彼时不便明说,本想过段时间再同你道明,却没想没了机会,只能在此简单说明。
与天相斗,岂能不付出些什么。为师传功于你,赌你如今能恢复十四五岁的模样,不再步上卦象所言。话虽如此,但千万不可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