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走出巷子的陈锋三人组里认出商亭的那个小弟压着嗓子说:“锋哥,刘志杰那个哥哥好像是原来一中高三年级的。”
“叫什么,商亭。”
听到这个名字,陈锋脚步一顿,皱眉:“商亭?”
“好像在哪听过。”
小弟点点头,做贼似的低声耳语:“我复读的表哥原来和他是同桌,说他在他们那届可出名了,当时有个女的跟他表白被拒绝,想不开就跳楼了。”
听到这种“神仙”八卦,陈锋卧槽一声:“牛逼啊!”
小弟继续说:“虽然人没死,但要一辈子坐轮椅了,那女的她爸是我们这的一个大老板,家里关系很硬,就让学校逼着他退学了。”
“我表哥说他原来成绩可好了,是一中少有能冲985的苗子。”
一时空气略微凝滞,但很快他们就当听了件八卦,转瞬便抛到脑后。
小弟忘了他表哥后面还说了一句话。
【商亭悄悄跟我说过他想当医生来着,唉,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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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宜到底还是没走。
她思考了一下午,竟然想不到一个可去的地方。
生活了十几年的梧城从她踏上大巴的那一刻,就再也回不去了。
垃圾现在都能分类了,可她就像一只漂浮在大海上的破纸船,光是漂着就已经泡烂湿透了,一个小小的浪花便能叫她覆灭。
思来想去,她除了去死,就是待在冬港。
自杀零成本,一了百了,可是她刚被商亭救回来,这会再去死她怕给小孩留下心理阴影。
即使那小子看着不太像是那种心思极为敏感的人。
秋宜也不愿意辜负人家救她一命的好意。
但如果决定待在冬港就要找到住的地方,而她现在巧好缺的就是钱。
外婆的老屋停水停电,她没钱修葺整理。
镇上最次的招待所睡一晚都得小一百。
她全身上下,加上钢镚,能凑齐八十块都谢天谢地。
而且,数了数日子,还有大半个月就是她的生日了。
自从七年前黑暗的十八岁生日过后,她就再没吹过蜡烛。
蹉跎了七年,转眼她都这么大了,可十八岁的那场风暴依旧在心头呼啸,未曾平息。
秋宜忽然很想在冬港度过自己的二十五岁生日。
“唉——”
思及此,秋宜目光呆滞地长长叹了口气。
她看向一旁还在画画的商姝,小姑娘的头发起床后就没人给她梳,乱糟糟地缠在一块,稚嫩的小脸灰扑扑,衣服穿的还是昨天的那件,肩带掉到胳膊上,也不嫌冷,漂漂亮亮一大眼萌妹看着跟个野孩子似的。
她哥应该上学去了,没办法照顾她情有可原。
每天就靠邻居送饭,饿了吃,困了睡,无聊了就自己抱着皮球跑出去玩,还是个喊不出声的小哑巴,万一碰到坏人就完蛋了。
秋宜心里不是滋味,她点了点女孩的小肉胳膊,比划道:“你不去上学吗?”
程奶奶提到商姝已经七岁了,按照年龄该去念小学了。
商姝干脆地摇摇头。
秋宜眉头微蹙:“为什么不去?”
义务教育花不了什么钱啊。
商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再次摇摇头。
秋宜陷入沉默,商姝也因为提到学校而情绪低落,垂着小脑袋落寞地涂鸦上色。
瞧女孩这幅蔫蔫的模样,秋宜不由想起了弟弟秋耀。
秋耀就是在商姝这么大的时候没的,秋宜神情恍惚,女孩的脸逐渐和弟弟的重合上,令她心口一窒。
秋宜低下猛然泛热的眼,抬手揽过商姝的肩头,将她拉到身前,耐心地拆开女孩纠缠在一起的头发。
商姝很乖,安静地让女人给她梳头发。
秋宜的手指纤细温凉,动作轻柔细致,商姝眯起眼,仿佛回到了妈妈还在的时光,虽然她已经记不清有妈妈是什么感觉了,可身后那人的力道和气息,令她心安和依赖。
窗外夕阳洒落,橘红与地平线接触,落日好似被啃食了一角的硕大月饼。
静谧的空间里,气氛美好得让人不忍打扰。
秋宜给女孩扎了一个丸子头,邋遢的小萌妹顿时元气起来。
商姝非常满意自己的新发型,跑到浴室对着镜子不停臭美。
秋宜跟着走过去,目光落在淋浴蓬头上,浑身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痒,跟有蚂蚁爬似的。
“小商姝。”她轻拍商姝的肩膀。
四目相对,秋宜眨了眨眼,弯唇道:“姐姐帮你洗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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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商亭赶在天黑前回到了冬港,他先将刘志杰送到刘记,再开去车行把摩托还了。
他刚要发动车子却被身后响起的叫喊声拦下。
“商亭!过来吃烤鸭!”
刘记砂锅的帐篷对面就是胡小金开的“小金理发店”,商亭回头看去,只见胡小金敞开玻璃门对他招手,她身旁站着一身蓝色化工厂制服的胡善明。
胡叔笑着朝他扬了扬手中冒着热气的塑料袋,示意他快来:“吃完再去车行,来得及!”
满是锋芒的黑眸有了消融的迹象,商亭支好车,肩头搭着帽衫,脚步略轻快地走过去,忽然有了属于这个年纪的乖巧和少年气。
“胡叔。”
胡善明揽过少年宽阔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背:“买了两只,正好够大家吃。”
胡小金依旧紧T热裤,秀出自己的好身材,半点没有已是秋日的自觉,等商亭一进来她就关上门,阻挡了寒风的脚步,也拦下了刘志杰冒着馋光的视线。
“小金姐~”隔着玻璃门,刘志杰细着嗓子装孙子,只为一口烤鸭。
胡小金十分受用,倚着门,抱臂挑眉:“再叫两声。”
面对好吃的,刘志杰能屈能伸:“小金姐~大美女~你最好了~”
何一芳瞧他那副贱样,摇头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