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她有些黯然,再次婉拒了他的邀请,“在下并不能与你一同回京。”
“哎?”
“为什么啊?”宋兰廷急切道,“我们不是已经……”
我们不是已经互通心意了吗?
为什么你还是要离开我呢?
诸葛玉温声解释:“侯爷,你知道的,我仍有要事在身。”
“若不能亲手血刃仇敌,为我全家,为我镖局上下近百余口人洗清冤屈,那么百年之后,我又有何脸面去九泉之下与他们重逢?”
“我宁可去做仇家的刀下亡魂,也不愿要人间苟且偷生的百年。”
“不要这么说……”宋兰廷难过于她这样轻视生死的话,“你当然会活得好好的。”
“你那么厉害,当然能够万事顺遂,心想事成。”
“若是真的遇到了难处,你完全可以来找我帮忙……”
只要你想要,我都会尽力去帮你得到。
可诸葛玉却只是笑着摆摆手。
亲自手刃仇敌,那才叫痛快。
所谓江湖路,就应当一步一个脚印的自己去走。
又何必将这不谙世事的小侯爷牵扯进来?
她认真地,一字一句地承诺道:“虽不能护你回京,与你共游京城,但只要我事成之后仍有一息尚存,便定会赶来京城与你相见。”
“我们绝不会天各一方,相忘于江湖。”
“侯爷,你且等等我。”
……
草木葳蕤,蝉鸣喧嚣。
一年四季之中,最热烈的盛夏已悄然而至。
兰叶阁四处都已早早地用上了冰,各种软枕棉褥被侍女们撤去,换成了上好羊脂玉编就的凉席。
但挑剔的小侯爷却仍是不满足,嚷嚷着一定要“冰玉”在侧,才能看得进书。
多寿无奈,只得一次次的去请诸葛玉过来陪着闹腾的小侯爷。
是的,这“冰玉”指的就是诸葛玉。
诸葛一族向来体质异于常人,不但身体素质极其强悍,而且“冬暖夏凉”,无惧酷暑与寒冬。
而诸葛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此时的小侯爷便是斜靠在诸葛玉后背,往日里只愿枕香云纱的他,如今却一脸自得地卧着诸葛玉那身粗糙的侍卫服。
实在是极其双标。
他依恋地蹭了蹭脸下那具冰凉柔韧的身躯,抱着书舒服地翻了个身。
“侯爷?”感受到了背后的动静,诸葛玉出声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清朗的少年音欢快地从背后响起,可以以此窥见他的好心情。
喜欢和我的诸葛侍卫贴贴!
诸葛玉纵容地点点头,抬头望向日光正好的窗外。
前几日的热闹嘈杂早已褪去,深山中的长公主别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幽静。
一应事宜都已安排确认妥当。
返京之行,近在咫尺。
离别将近,小侯爷也因此变得愈发粘人了起来。
他不但经常找着各种或有理或无理的由头把她叫过来,还会自己跑去她的住处那堵她。
今日便是如此,他甚至放弃了懒觉,早早地起床,打着哈欠候于她的门前,将准备出门的她拦下。
“今日,便留在别院陪我玩吧。”他困得神情都有些恍惚,可右手却还记得紧紧地拽住诸葛玉的衣角,不愿放她离去。
“马上就要分别了,你以后将会很久都见不到我的。”
他拉着她的手,轻轻摇晃着,一双含情美目微扬,亮晶晶的光芒中只包裹倒映着她的身影。
见诸葛玉还在迟疑,他抿了抿唇,微微弯腰,直接将头埋在了诸葛玉的肩膀处。
“好不好嘛?”闷闷地一声。
小侯爷不但容貌是一等一的,撒娇卖俏那也是个中好手。
这谁能够顶得住?
反正诸葛玉是顶不住。
她喟叹一声,点头应允。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般,少男少女靠坐于贵妃榻上,各做各的事情。
思及此,诸葛玉轻笑一声,收回了视线,低下头,继续提笔梳理着这些日子里收集到的情报。
而她背后的宋兰廷,则百无聊赖地随意摆弄着手上那本破烂小书。
瞧着倒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但这屋中却有个人觉得不好。
多寿缩着脑袋,在角落里愤愤地盯着他那不讲道理的小主子。
侯爷的嘴,骗人的鬼!
说着再也不看话本了,往后只读圣经贤传,结果呢?!
还不是又将那本他最宝贝的志怪异谈强抢了去!
唉,我那可怜的珍藏话本!
多寿简直欲哭无泪。
但很显然,小侯爷并不理会多寿心中的这些怨念。
他将话本翻到了泥怪那页,专心致志地顺着那日的中断之处往下看去。
“那书生骇然大惊,以为自己即将命丧这泥怪腹中!”
“‘吾命休矣!’”
“绝望之际,却见前方突现幽幽微光。”
“光芒渐盛,一位螓首蛾眉,冰肌玉骨的佳人蓦然出现于眼前。”
“原来此泥怪并非真泥怪,而是被奸人所困的东海龙女。”
此后的剧情倒是再无甚稀奇,不过是寻常的那些一波三折,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罢了。
但小侯爷却对这故事甚是满意。
是呀,怎么会是泥怪呢?
他翻身坐起,以书遮面,仅露出一双含情凤眼,悄悄地望向正蹙着眉,低头思索着事情的诸葛玉。
明明就是既聪明,又漂亮,还很厉害的龙女姐姐呀。
本就不爽的多寿见小侯爷露出这副痴痴的样子,在角落里忍不住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还!我!书!来!他在心中怒吼,话本子是艺术!艺术!艺术!
不是你用来单向打情骂俏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