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玉刚刚松下的眉头又再度皱起。
只见那信纸中间赫然写着这样一行字:
“扬州张姓望族极少,即便是有,也不过小打小闹而已,不成气候。”
“但是若将扬州各家的姻亲算上,却确有一户钟鸣鼎食的张姓人家。”
“扬州巡抚李霁之庶女,曾于五年前远嫁京城,做了那兵部张侍郎的小妾。”
姓张的兵部侍郎……扬州巡抚李霁……
她拿起刚刚梳理过的情报,细细地一条一条思索。
不对。
很奇怪。
氿地……京城……
照常理来说,为了巩固自身在当地的势力,同时也确保女儿不受婆家欺凌,这些扬州的官宦世家都是就近结亲,很少会选择将女儿远嫁。
更不会千里迢迢送自家女孩去给人做妾。
可这李霁却反其道而行之。
这样分散的姻亲,莫非,他在布局着些什么?
还有那个铭刻着“张”字的箭头……
这远在京城的张侍郎与她家无冤无仇,为何要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更何况,他真的有那么大的能力,将手伸得这样长,顷刻间覆灭一个千里之外的大镖局么?
还是说,这只是障眼法?亦或是借刀杀人?
诸葛玉陷入了沉思。
“信纸上说了些什么?”
小侯爷凑了过来。
“咦,张侍郎?”
“你认识?”诸葛玉问道。
“在国宴中遇见过几回,是个谢顶的花甲老头。”宋兰廷瞟了眼那行嫁娶的信息,撇了撇嘴,不屑道,“这李家真不是个东西,竟能如此狠心地将自己的女儿,送去给这种声名狼藉的人做妾!”
“张侍郎在京中那可是出了名的好色,前些年因为宠妾灭妻,甚至生生逼死了他的正房夫人。”
“这还不算,那可怜的夫人头七都未过,他便又往府中抬了几房美妾,美名其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简直是油盐不进的无耻之徒!”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或许,李霁便是这时将庶女送去的?
小侯爷凝神,仔细地想了想,遗憾道:“也是四五年前的事儿罢,具体不大记得清了。”
“不过,如今那些小妾们想来应当过的并不怎么如意。”
“因为去年,张侍郎竟悄无声息地娶了个续弦。”
“这续弦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我曾听我娘和其他夫人闲谈时聊起,说她看似温柔单纯,实则城府极深,自她进府后,那些宠妾们都渐渐销声匿迹了,侍郎府中竟变得一派安宁,再不见曾经鸡飞狗跳的模样。”
“不过,张侍郎这种离谱的人,正需要这样厉害的夫人狠狠地治治他!”
“我可绝不会和这等宠妾灭妻之人同流合污!”
他还不忘拉踩一下花甲老头,在心上人面前凸显一番自己的光风霁月:“若我娶妻,便只会娶喜欢的人,而且只娶一个,绝不会往房中抬妾伤她的心。”
“嗯?你竟是这样想的?”
诸葛玉惊奇道:“可我听闻京城中人却是以风流为美名,对于那些娶妾之人,甚至会夸赞其浪子多情。”
正是因为如此,崇尚“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她爹诸葛钧行觉得京城中人不忠不义,沽名钓誉,明令禁止了家中女儿外嫁京城。
“但我并不这么觉得!”小侯爷没想到诸葛玉竟这样看待他,急忙为自己辩解道,“什么浪子多情?那不过是些既没本事,又无修养,而且还獐头鼠目的纨绔子弟,在酒席之上无事可做谈资,才故意杜撰出的“美名”罢了!”
“我才不是那种人呢!”他不满地嘟囔道,“曾经不是,以后也绝不会是!”
“其一,我可不是那等才疏意广之人,竟要靠牺牲他人的情谊来博取美名。”
“其二,本朝崇尚忠义,忠君忠师忠友忠道忠父母,那为何面对着与自己相伴扶持一生的妻子,却又对忠义闭口不谈?这不合理。”
“其三,”小侯爷骄傲地昂起了头,“我长得这样神仪明秀,若是娶妾,定会有许多贪图我美貌的女子乘机进府,欲对本侯行不轨!”
“那么,为妾之人到底是她们,还是本侯?”
“本侯绝不会让她们的这种小心思得逞!”
诸葛玉嘴角翘起。
怎么讲着讲着,这骄傲臭美的小侯爷还将自己夸赞上了呢?
她故意逗他:“那倘若你未来的侯夫人,也贪图你的美貌怎么办?”
“啊?”
小侯爷瞪大了眼。
什么?你竟是因为长相才心悦于我?
“你是那种肤浅的人吗?”他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啊。”诸葛玉憋着笑点点头,“在下从来都是这样肤浅的人啊。”
“敢问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坐怀不乱,视美人如尘土吗?”
小侯爷大受打击。
他的脸垮了下来,沮丧地低头不再讲话。
但诸葛仍没有停下,而是装作不知地继续道:“侯爷为何如此沉默?”
“……”你说为何?
“难道我说的不对?”
“……”
“……也,行吧。”小侯爷突然闷声道。
“那你便贪图吧。”
“嗯?”
只见他极是认真地道:“我允许你贪。”
“若是能凭借着容貌令你钟情于我,令世间其他男子从此再入不了你的眼,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便当你刚刚是在夸我俊美了。”
说着说着,他竟还高兴得意了起来。
居然自己就把自己说服了。
诸葛玉低低地笑了一声,伸手轻抚他的脸,温声道:“刚刚那些,不过是逗你玩的话罢了。”
“我自然不会仅因容貌而心悦一个人,小侯爷,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