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涌动,粮仓着火的余温还未散去。
火烧大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烟气。
江云扬站在城楼上,眯眼看着下面人群,微微摇头,手里摆弄着凉凉的银镯。
“阿云,你要等着我。”
天色未亮,鸡鸣未起,晨雾中水气氤氲,空中平静无风。
江云扬早早起来,身上披着穆明送他大氅。
凉意入骨,手骨冰寒,搓动手掌,哈一口气取暖。
大元见到江云扬出来,走上前去,道:“江公子,人马已经匹备齐全,只听等你一声下令了。”
江云扬点头,问道:“城中可是准备好了鼓面和风筒了。”
大元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个用处,却还是领命下去准备,点头道:“已经连夜准备好了。”
“好,辛苦了,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大元看不透江云扬的心思,只是感觉他和穆明在时,有些变化。
眼神中能感觉到冷淡疏离,咫尺之内,却感觉相隔千里。
大元皱眉头,还是忍不住担心,道:“江公子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太草率,要不——”
“其他你不必管,只管派人保护好城中百姓。”
江云扬挑眉,看向大元,感觉这小护卫,一脸耿直的样子,还真跟穆明有几分相似。
大元看着他胸有成竹的神情,有些无奈,却还是点头答应,下去准备。
江云扬站在城楼上,不过半个时辰,天色便大亮起来。
凉风不止,飒飒地树叶不停摆动,深秋的肃杀寒凉。
两军阵前,凭空多了些剑拔弩张。
城外的外族此时并不着急,反而是慢悠悠地在外面安营扎寨,准备耗死下去。
突然,宁静被打破,紧闭的麦天城门被从里打开。
沉重的大门,缓缓下降的吊桥,不住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队人马应声而出,为首的是叶风生,身后跟着六七百人的小队,纷纷手持兵刃,整齐而出。
外族人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见到里面冲出一队人,那些兵器死命地乱杀一通。
叶风生是西境虎将,身经百战,自然不怕这些黑衣人。
手持巨剑,横挺马背之上,身上银甲闪烁暗光。
“琼柔小儿,好了伤疤忘了疼,今日就让爷爷好好教训你,谁是主将,赶紧出来!”
叶风生随风而来,挥动手臂间,刀剑下已收下数条人命。
外族人才稍稍从被偷袭这件事中反应过来,顿时慌不择乱。
片刻之间,黑衣人中间走出一个灰衣男人。
男人脸上蒙着面具,眼眸沉静,看着叶风生。
沧桑而沙哑的声音从面具后面响起,道:“叶护卫,多年不见,如今你都成将军了。”
叶风生闻言声音微楞,眼神满是不可置信,看着面前之人,犹豫开口,道:“是你!你还活着!”
“叶护卫竟然还记的得我,说来也对,当年穆君卓的一刀,简直要了我的性命,回琼柔后不止不休的躺了三年,才保下命来。
你也不是一样,若不是穆君卓拼死送你和那个小丫头离开,恐怕你也活不到今天吧。”
叶风生并没有被那男人的话激怒,反而是面无表情地点头,道:“对,你说的不错,我的命就是将军给。”
这么多年,叶风生一直驻守在桑疾山上,守着穆君卓的墓碑,日复一日的过日子,早就收敛了从前的轻狂冲动,换来的是沉稳和冷静。
“你倒是坦诚,不过如今麦天城里都是老弱病残,就连那个小丫头都逃跑了,你有把握打赢我吗?”
男人声音平淡,看似劝告叶风生的语气,实则告诉他,此刻麦天内外已经如数被他们渗透。
“流霞,你们的铁骑踏不破虞城的围墙,弯刀也斩不断穆家的钢刀,当年琼柔死伤之人,也不在少数,每天为杀戮奔走,你良心安宁吗?”叶风生闭上眼睛,当年的往事就历历在目。
当个人被放在历史洪流中时,就如同是沙漠中的沙粒,随风而散,完全不会留下痕迹。
流霞声音暗哑,手指下意识地抚摸过腰间的弯刀,道:“这不是你我要考虑的事情,当你们大凉在撕破脸皮时,就要做好要不得安宁的准备。”
流霞不再多说,身影迅速闪动,银光凛冽如风,瞬间荡开到叶风生面前。
两人刀气四射,内力刀法各不逊色,当下实力相当的情况下,用不着什么花把势,每招每式中,都是较量。
冷铁相交,火星微射,几十招之后,还未分出胜负,两人都被刀气震来。
此时,城楼上突然传来声音,一阵晴朗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道:“叶将军,辛苦了,还请快快回城来吧。”
众人视线瞬间转移到城墙之上,此时江云扬鲜少的一身白衣,身姿颀长昳丽,负手站在城墙之下,墨发被金冠束起。
一身白衣锦袍,衣袂翩翩,金玉加身,完全就是个风韵儒雅的富贵公子。
抬手间散发的气度,仿佛身后有千军万马。
叶风生抬眼看着城楼上的江云扬,眼神微微动容,伸手握拳,领命回城。
城外的流霞仰头看着江云扬,眼神微缩,瞬间有些恍惚,仿佛见到鬼一般,道:“你……到底是谁?”
江云扬声音微微抬高,笑着云淡风轻,道:“流霞将军,桑疾山之战后,以为你们会长些教训,可怎么如今的手段还愈发肮脏下落起来。”
流霞眼眸微眯,打量着江云扬的脸,像极一位……故人,可是话到嘴边,却神色犹豫。
“你……和端德太子是什么关系!”
江云扬挑眉,不动声色地俯视流霞,道:“我父亲的名讳也是你能提的?”
流霞此时有些笃定,看着面前的江云扬,道:“你是他的儿子。”
嘴里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陈述。
“流霞将军好记性,倒还记得我。”
流霞沉默无言,眼睛死死地盯着江云扬的脸。